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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清最終還是見到了那名鐵匠的麵,也許是由於他方才那一番大論的緣故吧。這名工匠約摸二十八九歲年紀,頭上隨便紮著一條頭帶,留著這時候很少見的寸頭,據他自己說這是沒有宗教信仰的表現。臉上胡子拉茬肯定很久沒有整理過,一臉的萎靡,穿著髒兮兮的工作裝,靠在門欄上喝悶酒,看滿地的小酒瓶,似乎已經喝了有些時候了。
這名鐵匠名叫工部正名,是山城國一個匠人世家的後代,祖先也曾打造出很了不起的神兵利器,但是到了他父親這一代,一場打造兵器時候意外引起的大火將他的家燒了個精光,正名的兩個哥哥也死在大火之中,隻有正名因為幸運躲過一劫,從此,工部家便人丁單薄起來。幾年前,他的父親也病死了,於是他便遠離了自己的故居地一個人來到這深山老林裏來了,平時靠打造些農具過活,一開始也想過幹老本行打造兵器,但是他用自己的理念打造出來的兵器卻無人問津,原因是他自己沒什麼耐心,打造的東西表象見不得人。
信清拿出了自己依據力量學原理設計的刀的樣式圖,正名起先不是很在意,直到將圖紙細看幾遍之後,才震驚不已,他認為自己在冷兵器力量學上已經初窺門徑了,看了信清的圖才知道什麼叫做集古今中外之大成者。
接下來,信清很耐心的跟正名講解起冷兵器力學的一些知識,聽得工部正名如癡如醉,兩人因為有了共同的語言,相互間也變得瞬間熟絡了起來,看工部正名拿到圖紙後看著信清兩眼發光的表情,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但是這可就把春日虎綱可無聊壞了,他對兩人所講的話題是一句也聽不懂,實在是一種莫大的煎熬。
還好兩人探討的時間不久就進入了實際操作的階段,工部正名急切的希望看看用這種理念打造出來的刀劍是什麼樣子的,一想到這種以刀工生產出的第一把刀是出自自己之手,工部正名就忍不住熱血沸騰,身為一個名工匠,他從來都不缺乏熱情,隻要能夠找到令他感興趣的東西,他可以完全忘我的投入其中,也許,這也是那些專注於藝術的大師們的通病吧。
首先的工作是選鐵,這是需要常年的經驗累積才能做得好的活,所以這方麵信清幫不上忙,選好鍛造材料後就是將礦石反複精煉了,由於這時候還沒有大型的煉鋼爐,因此這一切都得人力來完成,這將是一個反複冗雜的過程,也是需要長時間全身心投入的過程。精煉出上好的鐵水之後再入模冷卻凝固成鐵胚,再接著就是對著鐵胚千錘百煉了,這下信清的天生神力就大有用處了,本來要將這麼大一塊鐵胚改變形狀,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是在信清的手上,幾十分鍾就搞定了,搞得工部正名對著信清的胳膊左捏捏右掐掐,對於信清沒有去做鐵匠而大歎特歎。
趁著鐵胚的形狀剛剛開始被改變,整個鐵塊還處在軟融狀態,工部正名趕緊從信清的手中接過鐵錘,開始有技巧的敲打起來,這個過程是很奇妙的,你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一塊鐵胚慢慢的而變成初具外形的刀劍,這就像是毛毛蟲向蝴蝶的美麗蛻變一樣,讓人驚豔。
無疑,工部正名打造的功夫的確很了得,無論是手法還是專注的情形,都可稱得上是有名工匠之風,可是為什麼他打造的東西都不喜歡打磨呢,也許,對於他這樣的大師來說,鑄劍就像是創作一樣,沒有能夠觸動自己心靈的創意,當你將作品完成了一半之後,你才發現,你以為了不起的創意不過又是將別人已經走過的路拿出來,放進鍋裏,又炒了一遍冷飯而已,很快就興趣索然了,自然也就沒有心情繼續後麵的修飾工作了,到了正名這個境界的工匠,所追求的已經不是超越其他的工匠了,而是超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