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與童伯虞

某秋試幸不為考官所取,得與諸兄諸侄切磨於聖賢之道,以滓昔非,日有所警,易荊棘陷井以康莊之衢,反羈旅乞食而居之於安宅,有足自慰者。

仆處足下之館幾半載,而不能回足下拳拳聲利之心,此誠仆淺陋之罪。

仲尼顏子之所樂,宗廟之美,百官之富,金革百萬之眾在其中。此豈可地用其心而期與富貴利達兼得之者哉?

後世之求人爵,蓋無所事於天爵矣。舍此而從事於彼,何啻養一指而失其肩背。況又求之有道,得之有命,非人力所可必致者,而反營營汲汲於其間,以得喪為欣戚,惑亦甚矣。

與劉深父

來書示以方冊所疑,足見為學不苟簡。然其理皆甚明白,本無可疑。若於此未能通曉,則是進學工夫不純一,未免滯於言語耳。今欲一一為深父解釋,又恐隻能言語議論,無益於深父之身心。非徒無益,未必不反害之也。

大抵為學,但當孜孜進德修業,使此心於日用間戕賊日少,光潤日著,則聖賢垂訓,向以為盤根錯節未可遽解者,將渙然冰釋,怡然理順,有不加思而得之者矣。

《書》曰:「思曰睿,睿作聖。」孟子曰:「思則得之。」學固不可以不思,然思之為道,貴切近而優遊。切近則不失己,優遊則不滯物。《易》曰:「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孟子曰:「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記》曰:「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日用之間何適而非思也。如是而思,安得不切近,安得不優遊?

至於聖賢格言,切近的當,昭晰明白,初不難曉。而吾之權度,其則不遠,非假於外物。

開卷讀書時,整冠肅容,平心定氣。詁訓章句,苟能從容不迫而諷詠之,其理當自有彰彰者。縱有滯礙,此心未充未明,猶有所滯而然耳,姑舍之以俟他日可也,不必苦思之。苦思則方寸自亂,自蹶其本,失己滯物,終不明白。但能於其所已通曉者,有鞭策之力,涵養之功,使德日以進,業日以修,而此心日充日明,則今日滯礙者,他日必有冰釋理順時矣。如此則讀書之次,亦何適而非思也。如是而思,安得不切近?安得不優遊?若固滯於言語之間,欲以失己滯物之智,強探而力索之,非吾之所敢知也。

與張輔之

學者大病,在師心自用。師心自用,則不能克己,不能聽言。雖使羲皇唐虞以來群聖賢之言畢聞於耳,畢熟於口,畢記於心,隻益其私、增其病耳。為過益大,去道益遠。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古之所謂曲學囗行者,不必淫邪放僻,顯顯狼狽,如流俗人、不肖子也。蓋皆放古先聖賢言行,依仁義道德之意,如楊墨鄉原之類是也。

尊所聞,行所知,須要本正。其本不正,而尊所聞,行所知,隻成個簷版。

若與流俗人同過,其過尚小。簷版沉溺之過,其過甚大,真所謂膏盲之病也。

定之於動靜,非有二也。豈有定於靜而不能定於動耶?

特然自立之節,較之流俗人則為賢者,在子之身則為深病。吾非不知子之踐履尚未能不自愧,顧以為踐履未至,此節已常在胸中,耿耿然為拒善之藩籬,而不能以自知。......流俗人而或有之,是則可喜非可責也。至於知學之者有此病,則其觀聖賢之訓、聽師友之言,必當惕焉愧悔改革,不如是,謂之不知學可也。......吾之所望於子者,非以流俗人望子也。如以流俗人望子,則子流俗人賢者矣,勉之而進,誠流俗中大賢者矣。望之以聖賢之門,乃始為一膏盲之病人也。此病去,自能改過遷善,服聖賢之訓,得師友之益,如動亦定、靜亦定之說,亦不必苦心而自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