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3)

遇事須從容詳審一或急遽不特平時未曾講究者必至於差即曾經講究者亦不能無失此聖人所以入太廟每事問而大學知止之後所以又貴能慮也然人亦有知從容詳審之善而臨事不覺急遽者則以其無主敬之功耳平時無主敬之功則不能知臨事無主敬之功則不能慮故君子之不可須臾離者敬也

劉誠意著鬱離子持論頗正然其書多學莊周之寓言此在莊周已疾其誕況可從而效之乎或曰周公鴟鴞之詩非寓言乎何獨病莊周也曰托於物則可托於古人則不可恐以偽亂真也托於目前之物則可托於荒唐之物則不可恐以無為有也鯤鵬九萬裏之說顏子心齋坐忘之說至今惑人耳目如之何其學之也

呂晚村曰儒者正學自朱子沒勉齋漢卿僅足自守不能發皇恢張再傳盡失其旨如何王金許之徒皆潛畔師說不正吳澄一人也自是講章之派日繁月盛而儒者之學遂亡永樂間纂修四書大全一時學者為靖難殺戮殆盡僅存胡廣楊榮等苟且庸鄙之夫主其事故所摭掇多與傳注相繆戾甚有非朱子語而誣人之者蓋襲通義之誤而莫知正也自餘蒙引存疑淺說諸書紛然雜出拘牽附會破碎支離其得者無以逾乎訓詁之精其失者益以滋後世之惑上無以承程朱之旨下適足為異端之所笑故餘謂講章之道不息孔孟之道不著也腐爛陳陳人心厭惡良知家挾異端之術起而決其籬樊聰明向上之士翕然歸之隆萬以後遂以背攻朱注為事而禍害有不忍言者識者歸咎於禪學而不知致禪學者之為講章也愚謂晚村之言惡禪學而追咎於何王金許以及明初諸儒乃春秋責備賢者之義亦拔本塞源之論也然諸儒之拘率附會破碎支離潛畔師說者誠有之而其發明程朱之理以開示來學者亦不少矣使朱子沒後無諸儒則其籬樊不至隆萬而始裂而今之欲辟邪從正者豈不愈難也哉故君子於諸儒但當擇其精而去其粗無惑於拘牽附會破碎支離之說而不沒其守先待後之功則正學之明其庶幾焉若盡舉而棄之曰是異端之涉廣為彼驅除難耳則因瑕廢瑜而程朱之道亦孤立而難明矣

晚村謂遵傳注莫患乎知其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終於可遵可叛無一定不易之理如論語仲尼焉學章道字注作謨訓功烈禮樂文章人皆知之矣然試問堯舜以來相傳之道夫子獨不學乎豈堯舜列聖之道皆止於謨烈禮文乎論道體不容分大小賢不賢矣然道兼精粗上下獨不可以之分大小賢不賢乎此陋儒定以為疑者也然則道之注為謨烈禮文亦朱子之見如此而非不可易也以此為遵畔乎不畔乎蓋此章公孫問仲尼何師子貢謂仲尼無須師無可師列聖大道天縱之所固有也若仲尼要由師而得者則典故名物之類知文武之道亦須問人然人人可為仲尼之師究竟何常師之有文武之道猶雲國朝典故名物如此觀之方見朱注之不可易愚按晚村之論最精蓋使泛論道統則當就生知天縱言不當複就師言矣此朱子所以斷為謨訓功烈禮樂文章也遵注而不知其所以然其畔之也將不旋踵矣以此推之豈特讀書為然子孫守祖父之法臣民奉朝廷之製誠能知其所以然則雖或謗之使不遵而不能不然雖一時行之未幾而思變焉矣況又有邪說詖行從而惑之乎即使幸而未變亦將拘牽附會不勝其弊至於極重難返而不得不變原其始皆由知其當然不能知其所以然故至此也或曰世俗之難與深言久矣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言能知其當然不能知其所以然也聖人不能使之知而況於後世乎曰不然孔子之言非聽其不知之謂正欲治民者多方開導以使之知也蓋民不知其所以然則可由可不由能由於一時而不能不畔於異日法製雖定而天下之治亂未可知此聖人所深憂也是故庠序學校之設月吉讀法之舉皆所以使之知其所以然也夫能知其所以然然後其所當然者可以常由而不變即天下之民愚智不同不能盡知而浸灌之久務令知者常多不知者常少則亦相與維持夾輔以共由於大道雖有蠢然無知之民亦安於其所當然而不變昔周之盛時無日不教導其民開其知覺而去其壅蔽至於成康之際則民亦多能知其所以然是以風俗淳美迄幽平之亂而先王之遺風尚在使當時教導之不切浸灌之不深徒責之以當然而不使之知其所以然則豈能根深蒂固若是之久而不變哉後世不知此旨非愚民而不使之知則聽其不知學校雖設而徒為具文是以風靡俗頹法出而奸生合下而詐起民不得已而由之或陽由而陰違之其繼也終歸於廢弛扞格而上亦無如之何嗚呼是豈民之果不可使知耶抑聽其不知者之過耶夫治民者束縛之馳驟之欲其一日而曉然於道德之旨則誠有所不可若夫漸以引之寬以導之多方以化之使其知覺日開日明因其所當然而徐悟其所以然其所以然者日益明則其所當然者益鼓舞而不容已此三代之所同也何不可之有

羅整庵祭章楓山文曰天高日朗公之襟懷地負海涵公之問學德容之溫潤則甘雨和風氣象之尊嚴則泰山喬嶽整庵非諛人者其讚楓山如此今讀其諫煙火疏及與羅一峯論鄉約書與鄭禦史賀諫議論孔顏之樂二書非有得於中者不能為之當時稱之者如楊廉[楊廉字方震成化二十二年進士諡文恪著國朝名臣言行錄]則曰在漢東都不為危言之叔度在宋鵝湖不立異論之伯恭如費宏則曰其進也以引君當道為急其退也以安貧守道為樂邵寶則曰先生之信朱子猶朱子之信周程周程之信孔孟也故雖未嚐昌言如董力辨如韓然篤信好古君子與之崔銑洹辭則曰成化中白沙陳獻章學禪而疏一峯羅倫尚直而率定山莊昹好名而無實獨楓山德行無瑕數公之言大抵皆實錄也論其所至當不在整庵之下但其著述差少然公嚐曰先儒之言至矣盡矣第刪其煩蕪可也此一言即可為萬世著述之法薛文清常言自朱子後性理已明不必複著書程明道許魯齋未嚐著作而言道統者必歸焉蓋亦楓山之意

二程先生一寬和一嚴厲明道嚐謂伊川曰異日能使人尊嚴師道者吾弟也若接引後學隨人材而成就之則予不得讓焉朱公掞見明道於汝州歸告人曰光庭在春風坐了一月遊定夫楊中立見伊川一日先生坐而瞑目二子立侍不敢去退則門外雪深尺餘矣明道每與門人講論有不合者則曰更有商最伊川則直曰不然二先生氣象不同如此然不可以此遽議優劣寬和有寬和好處嚴厲有嚴厲好處至以其立朝言之明道能使荊公服其忠信而伊川不能使子瞻不詆為奸險亦非二程之有優劣蓋荊公尚能容明道而子瞻不能容伊川也至以其論學言之語錄中明道言居敬處多伊川言窮理處多如以記誦博識為玩物喪誌如曰有天德便可語王道其要隻在慎獨如曰學隻要鞭辟近裏著已質美者明得盡渣滓便渾化卻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持養曰學者須先識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則皆明道之言也如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曰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則皆伊川之言也故近世講良知者多喜言明道而抑伊川不知二先生之學一也窮理居敬必無偏廢之理特記之者有詳略耳伊川嚐謂張繹曰我昔狀明道先生之行我之道蓋與明道同異時欲知我者求之於此文可也此程門鐵案也後人奈何以己意而妄分優劣乎必欲分焉則有之矣朱子曰明道說話超邁不如伊川說得的確又曰明道語弘大伊川語親切又曰明道渾然天成不犯人力伊川工夫造極可奪天巧又曰明道可比顏子若孟子才高恐伊川未到孟子處伊川收束檢製孟子卻不能到又曰其道雖同而造德各異明道所處是大賢以上事學者未至而輕議之恐失所守伊川所處雖高然實中人皆可企及學者當以此為法又曰大程當識其明決中和處小程當識其初年之嚴毅晚年又濟以寬平處合朱子敬條觀之則知明道天資高於伊川伊川學力所至不讓明道學者當學明道尤當學伊川明道有優於伊川處伊川亦有優於明道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