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點點頭,道:“石頭六歲進門,今年二十四,可不就是十八年了。”
寶日龍看一眼李樂手臂上的黑紗,喟然歎道:“歲月催人,老爺子終於還是走了,欠他老人家的這輩子是還不上啦。”
李樂道:“就算他還在的時候你不是一樣沒機會還。”
寶日龍點點頭,“你說的沒錯,不過幸好他身後還有你,老爺子臨去前一定把後事向你交代了?”
李樂道:“他心中最重要的一人一樓都已交給了我。”
“僅此而已?”寶日龍微微一怔,又問:“他沒有特別交代什麼事情給你?”
李樂心中一動,直視寶日龍雙眸,反問:“他應該有什麼特別事要交代給我嗎?”
寶日龍略作沉思,臉上閃過一抹釋然,擺手道:“哦,沒什麼,是我多心了。”
他剛才明顯話有所指,李樂卻並不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寶日龍這樣的人,要說的事情不必問也會說。不想說的事情問也是白問。李樂堅信不管寶日龍跟祖父之間存在什麼秘密,遲早有一天自己會搞明白。
記憶中,所謂蒙古幫在古城已有許多年頭。
李樂小時候聽祖父說起過,滿清時期寶日龍的祖上曾經是永鎮古城的鐵帽子王,到了民國年代,寶日龍的祖父主動放棄了王爺身份,招兵買馬成立了西北高原上最大的馬賊幫派。神出鬼沒縱橫西北,曾令當時的國民政府和後來的日本人都頭疼不已。及至解放以後,這支馬賊隊伍卻突然在草原上銷聲匿跡。與此同時,古城裏便多了一群討生活的蒙古漢子。這就是蒙古幫的來曆。
“需要我做什麼就言語一聲。”寶日龍環顧左右道:“時代在變,餐飲業的經營方式也在不斷轉變,太行樓也該與時俱進做些改變了,有人對太行樓誌在必得,官私兩麵雙管齊下,你們就這麼硬頂著不是辦法啊。”
李樂淡然應道:“放心,我自有打算。”
寶日龍微微皺眉,歎道:“你們祖孫倆都是一個脾氣,想必陳輝已經把包得金的事情對你說了?”
李樂卻道:“不過是兵來將擋的事情,我既然答應老爺子會守好這份家業,就一定會盡力。”又道:“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打算過問,他在世的時候都沒跟你要什麼回報,我就更不會向你求什麼。”
“酒色財氣四麵牆,不是神仙跳不出。”寶日龍看了看桌上半空的酒瓶,道:“就算是老爺子那樣的大英雄,離了錢照樣玩不轉,你要守住太行樓,恐怕也離不開錢。”言下之意,顯然是有在經濟方麵支援李樂的打算。
李樂微微一笑,道:“這話陳輝也跟我說過。”
寶日龍不說話了。陳輝的錢也許不會比他更多,但相對於李樂和太行樓目前的窘境而言卻是足夠了。
石頭端著幾樣炒菜走過來,剛好聽到這兩句對話。
寶日龍身後的布圖日勒趕忙幫手,一樣樣擺在桌上。
隻見八色菜肴,色香味俱佳,盡是魯菜精華。
李樂招呼寶日龍用餐。蒙古王爺卻起身笑道:“今晚古城人民銀行的周興宇家在春風樓辦回門宴,不去露一麵不合適。”言罷告辭而去。
古城人民銀行的周行長向來被古城商界稱為財神爺,在古城商界影響力極大。之前太行樓的幾筆貸款就是通過他拿到的,同樣也是他,在還款問題上把太行樓逼入絕境。這裏頭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李千鈞在世的時候常說這老小子給太行樓貸款其實是沒安好心。
石頭目送他離去,看著滿桌香噴噴卻無人問津的菜肴,氣呼呼坐下,夾了一塊九轉大腸放入口中,一邊嚼一邊罵:“都是些趨炎附勢的家夥,春風樓那些快餐廚子做的菜哪裏比得上咱們家的味道?”
“這話聽著夠酸的。”李樂微微一笑,隨即又正色道:“以寶日龍在蒙古人心中的聲望地位,隻要識相些,高官厚祿唾手可得,又何需仰姓周的這種人的鼻息?王侯富貴若糞土,老爺子走後,這古城裏叫的上字號的人物,值得敬佩的也隻剩下這位蒙古王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