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各自的純情
就在音矢將風鈴吊在房間的隔天。
弦而獨自一人端坐在殿內深處的祭壇前。
拜殿裏頭有個為請示神諭而設的特別祭壇,祭壇雖然簡單卻相當堅固。弦而麵對祭壇,以銳利的視線注視祭壇另一頭供奉為神體的神鏡。
依照葦原神社的慣例,進行這種儀式必須有巫女隨侍在側,然而這時拜殿的門戶皆緊閉,所有窗戶的窗板都拉了下來,四周並沒有巫女們的蹤影。
在音矢與齋去上學之後,弦而就一個人在拜殿之中,以平時所沒有的銳利目光盯著神體看,有時嘴裏念著像是祝詞般的詞句,念完又凝視著神體,就這樣不斷重複,然後就在大約過了三小時後。
「欸!欸!欸咿!」
弦而發出的呐喊仿佛要撕裂拜殿中的空氣,隨後他將楊桐樹枝擊向祭壇前的水鏡
接著他將記有天幹地支的和紙,投入水鏡揚起層層波紋的水麵。
和紙先是沉入水中,像被放入洗衣機般旋轉了幾圈之後,終於又像是被什麼東西拉起似地浮出水麵。
「唔,這是……」
看見浮出和紙上的片段文字,弦而驚訝出聲。
「沒想到會降下這樣的神諭。」
弦而的表情變得更為凝重,隻見他將和紙從水鏡中取出,然後恭敬地捧起。
遵照葦原流神道的儀式,結束占卜儀式之後,弦而用變得更加嚴肅,卻又帶著哀愁的眼神,向奉為神體的神鏡敬禮。
「……但這也是神所賦予的命運啊。」
說出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後,弦而俐落地收拾好祭壇,之後從懷中取出成人周刊雜誌,單手拿著便打開了拜殿大門。
「哎呀,宮司大人,怎麼一個人躲在拜殿裏呢?」
「是小梅啊,來得正好,我的腰好痛哦,我想請你幫我按摩一下。」
看到弦而用卷起的成人雜誌敲著腰部,小梅苦笑著說道:
「如果您不惡作劇的話,我很樂意幫您按摩。」
「哼,看到那樣的胸部在眼前搖晃,不惡作劇還算是男人嗎!」
弦而馬上展開了他一如往常的性騷擾攻擊。
「呀!宮司大人好色~~」
小梅一麵發出尖叫聲,一麵朝著弦而的後腦勺全力施出一拐。
但弦而也不是省油的燈。
隻見他假裝要閃躲,整個人卻是朝小梅身上抱去,小梅則翩然閃開,奔跑著逃到參拜路徑之上。
「唔,逃跑的胸部真大啊……」
弦而的手好色地動著,隻聽到一道尖銳的斥責聲響起。
「宮司大人!你這是什麼樣子!身為神職人員,怎麼可以有如此不檢點的舉動!」
「啊!是薰子啊,囉嗦的小姑出現了,好啦好啦,我會收斂的。」
被薰子斥責,弦而苦笑著攤開成人雜誌走在參拜路徑上。
「啊!老爺真是的!又在看黃色書刊了!」
「風花,你來的正好,畢竟比起圖上的美女,雖然多少有些發育不良,但還是活生生的女孩比較好啊。」
「誰發育不良啊!看到這個還敢說我發育不良嗎?」
風花生氣的脹紅著臉,挺起那胸前柔軟的隆起。
「風花啊,從前曾經有偉人這麼說過……」
「什麼呀?」
「好色素描之手!」
弦而以完全不像是老人的速度,摸了風花胸前一把。
「呀!你這個好色老頭!」
對於弦而性騷擾的老毛病,薰子按著太陽穴歎氣。
「呼呼……你們的修練還不夠啊,啦啦啦啦!」
弦而高聲笑著朝主屋走去,但是巫女們都沒有發現,他冰冷的眼神中並沒有笑意。
這時候,積雨雲正覆蓋在葦原神社上空,從流行音樂社社辦的窗戶也清楚可見。
「啊~~今天也是好天氣呢,接下來會越來越熱吧。」
看著像漫畫中才會出現的青空,豪鐵大大地伸展身體。
「你啊,頭發剃光了,鼻毛卻那麼茂密,像個毛蟲似的真惡心。」
「囉嗦,我是想挑戰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鼻毛留到看起來像胡子啊。」
「真要留的話,幹脆留到能用來當吉他弦的長度算了。」
「什麼啊,真太郎,留到那樣你會買嗎?」
「當然不會買,那種東西不彈也知道聲音很差。」
「如果能夠用來當貝斯的弦,那我可以勉為其難收下哦。」
「不可能啦!我的鼻毛才沒那麼粗!而且要就付錢啊!」
今天的流行音樂社也是一幅和平景象,光是豪鐵的鼻毛就能扯出這麼多對話,可見他們比平常還要悠哉。
「別談我的鼻毛了,阿音,我有兩件事要問你。」
「嗯?什麼啊?豪鐵,表情這麼認真。」
「一件事是關於暑假的演唱會,你跟你家的信眾談好了嗎?」
「啊,這件事我們還在談。我已經找到有商家答應,如果我們在店麵幫他們招攬客人,店家就會借我們電源。」
聽到音矢的回答,豪鐵雙手在胸前交叉滿意地點點頭。
「豪鐵你那邊如何了?你家在商店街的信徒裏,有人肯出借店麵給我們嗎?」
「喔,店麵和電源保證是不用說的,連舞台服裝都肯借我們哩。」
聽到豪鐵『舞台服裝』這句話,之前一直沉默的真那實湊向前。
「是怎樣的舞台服裝啊?」
「喔,非常適合即將來臨的季節,是開高叉的比基尼。」
瞬間,社辦的窗戶震動,同時還聽到咚的一聲。
「什麼比基尼啊!想吃我一記腳跟踢嗎?」
「這種話不要踢了以後才說,不過來棲啊,你今天的內褲品味不錯喔。」
頭上還頂著真那實的腳跟,豪鐵從懷中取出數位相機迅速拍下。
數位相機的焦點,當然是一直線對準真那實的內褲。
「是嗎?看來隻有腳跟踢不夠啊。」
話還沒說完,真那實的膝蓋就命中豪鐵的臉,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台的數位相機陷入他的臉了。以單腳舉起的姿勢還能用膝蓋踢擊,看得出真那實似乎已經修練到如功夫電影般的技術了。
「嗚喔喔!很痛耶!」
數位相機陷入豪鐵臉部中心的液晶畫麵上,顯示著真那實的內褲特寫,但可悲的是在持有者看到畫麵之前,畫像就已經被刪除得一幹二淨了。
「好了,刪除完畢~」
「嗚喔喔,來棲!你是鬼嗎!!」
「豪鐵,你另外一件想問的事是什麼?」
音矢避開豪鐵與真那實如日課般的戰鬥,態度從容不迫地問道。
「喔喔,這件事啊。」
豪鐵挖出埋進臉裏的數位相機,向前一步說道:
「今天小齋怎麼了?一次也沒見到她。」
那張布滿瘀青的四方臉緩緩接近,音矢掛著僵硬的笑容後退。
「聽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她還沒來呢,是發生什麼事了呢?」
「哈哈!加持你啊,很關心小齋喔?」
真那實不懷好意地笑著揶揄,但豪鐵臉不紅氣不喘,以毫不動搖的認真表情看著真那實的臉。
「小齋也是流行音樂社的一員不是嗎?關心她是理所當然的啊。」
看豪鐵說得那麼自然,真那實驚訝地眨著眼。
事實上,豪鐵在成員中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當然那並不隻是因為他是鼓手的關係。豪鐵很少表現出溫柔體貼及替朋友著想的性格,這些全體社員都是非常清楚的。
就連那個王子在被問到關於豪鐵的事情,他大概也會回答『他雖然是個笨蛋,卻是我的朋友』吧。
盡管流行音樂社的社長是音矢,實質上整合社員的人卻是豪鐵,這是全體成員一致認同的。話多、凡事又擅自決定的真那實的確醒目,但實際上在辦活動時,豪鐵的影響力就很大;再說若不是有他,為神樂忙碌的音矢也不可能到現在還能當社長。
正因為豪鐵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會關切齋的動向也很自然,就算齋的遲到真的是稀鬆平常之事,看見豪鐵絲毫不回避真那實的視線,大家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吧,真那實稍微低著頭說道:
「嗯!她今天確實有來上學,應該是和班上的朋友在一起吧?」
「阿音,你有好好替小齋想過嗎?你覺得那個古代人小齋,能夠和時下那些聒噪的女高中生溝通嗎?」
說法是很過分,但豪鐵的話卻很有道理。
「啊,我也有這種感覺,不知道那孩子在班上有沒有交到朋友?」
「就算是從東京轉來的我,當初要融入班上也是很不容易,對大內那樣保守又奇特的女孩子來說,或許更難吧。」
就算現在也很難說王子已經融入班上,但是聽到王子親身體驗的這番話,音矢也開始越來越擔心了。
「是、是這樣嗎?我是有間過齋在學校開不開心,因為她都笑著說過得很快樂……」
「音矢你啊……你聽了就相信?」
「咦?不對嗎?」
看到訝異的音矢,眾人一同歎氣。
「啊!沒救了,看來不死一死再重新投胎,你的遲鈍是治不好了。」
「咦、咦?我、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除了不在場的齋以外,流行音樂社全員對音矢投以冰冷的視線,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隻能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這樣啊,阿音也不知道啊……」
豪鐵小聲地喃喃自語。
齋之所以會告訴音矢在學校很快樂,其理由豪鐵能夠想像到。
豪鐵認為對齋來說,與音矢在一起就是最快樂的時光了,因此上學無疑是件快樂的事,每天來社團大概也是為了和音矢在一起吧。而會回答學校生活很快樂,或許是因為她怕如果說沒有朋友,就會讓音矢擔心,豪鐵心裏微微感覺刺痛。
就在豪鐵思考著種種之際,無意間朝窗外望了一眼。
「……嗯?」
操場角落有一名女學生單獨站在那裏。
那並不是操場上隨處可見、穿著運動服的運動社團學生,而是身穿製服的少女。
就算從超過一百公尺距離的位置看去,她的美也絲毫不減,在草地與林木的映襯下更加絕美出眾。
豪鐵一眼就看出那少女是齋,卻沒有告訴其他社員,暗自窺視著她。
隻齋見在操場角落的樹蔭下,手持扇子靜靜地站著。豪鐵原先以為她是在練習舞蹈,可是她卻一動也不動地站著,不像是要跳舞的樣子。
「……呃,我突然想起有急事要離開一下。」
「什麼啊加持,你又要去買漫畫嗎?」
「嗯,差不多。」
「合音缺鼓手根本合不了啊。」
「抱歉,真太郎,我很快就回來。」
豪鐵說完,頭也不回地奔出社辦。他前往的目的地,當然就是齋所在的操場。
「嗨,小齋。」
豪鐵帶著滿臉的微笑,向正在樹蔭下把玩扇子的齋打招呼。
「怎麼待在這裏?不到社辦露個臉嗎?」
「啊,加持學長。」
扇子刷的一聲收攏,齋轉頭就想逃。
「小齋,你有什麼煩惱對吧?是不能跟阿音商量的事嗎?」
豪鐵的一句話讓齋停下腳步。
幹爽的黑發搖動,再柔滑地回到原來的位置。一股如櫻花般的溫柔香氣,搔癢著身後豪鐵的鼻尖。
「呃……算不算煩惱,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齋回過頭並沒有直視豪鐵的臉,隻是低著頭望向自己的鞋尖。由於齋平常總是看著對方的臉說話,因此豪鐵更加確信,目前在雜貨店遇見她時所感受到的那股異樣感沒錯。
「這樣啊,連小齋自己也不明白呀,這樣狀況就很辛苦了。」
雖然豪鐵並不清楚齋的心情,但是對於相當煩惱的人,他或多或少能夠理解他們的痛苦,這也是由於他出生在寺廟,從小到大就看過許多帶著煩惱到寺裏的信眾。
而且——
如今他也是同樣的心情。
「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有時甚至感到快要崩潰……」
「喔……」
「可是什麼才是我自己的心情呢?我一點也不明白……」
齋手按著胸口,一點一滴吐露出自己的心聲,但是才說了一兩句,她就維持著那樣的姿勢沉默不語。
「不用那麼著急啦,就算再怎麼焦慮,答案也不會自己跑出來啊。」
豪鐵從僧衣口袋取出兩罐果汁。這是在來這裏的途中,他想要請齋喝才在販賣部買的。
「雖然不是甜食,但你就喝吧,空腹想事情對身體不好喔。」
齋看著豪鐵遞來的果汁,戰戰兢兢地伸出手。對方是豪鐵,明明沒有什麼好害怕,齋的動作卻顯得猶豫。
以往那個優雅又不失威嚴的齋不知上哪去了,如今眼前隻是個看起來沒有自信,膽怯而畏縮的女孩。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坐在那邊的長椅說話好嗎?在社辦你或許很難說出口吧。」
「……好的,給您添麻煩了,加持學長。」
齋鞠了一個躬,歎息聲從雙唇流泄而出,那楚楚可憐的嘴唇就像受寒顫抖的櫻花,讓豪鐵不禁看得入迷,然而現在最重要是聽齋說她的煩惱。
兩人並肩坐在長椅上。豪鐵就算在男學生中,體格也算是超群的壯碩,身旁纖瘦的齋整個人沒入他的身影中。
「抱歉,很擠吧,這長椅太小了。」
豪鐵試著開玩笑,齋卻沒有笑容,隻是依舊沉默地低頭緊握著果汁。
「這麼說來的話,小齋連自己也不清楚是在煩惱什麼事囉?」
「嗯……因為我自己也不清楚,所以也無法找人商量。」
「這樣啊,那麼不管什麼都好,把你想到的、感覺到的全都說出來,這麼做說不定就能意外發現解決的方法喔。」
「可是那樣會給加持學長添麻煩的。」
齋不安地對他說豪鐵則是大笑到巨大的身體直抖動。
「學妹有煩惱,身為學長能夠不管嗎?歡樂的事與大家分享會更快樂,難過的事與大家分擔也可以減輕痛苦啊,小齋。」
「與大家分擔可以減輕痛苦……嗎?」
豪鐵一個高中生卻說出像老人般的話,然而他的話似乎直達齋的心裏。
「小齋一個人煩惱憂鬱,大家看了都會擔心哦?」
「是的,或許正如加持學長所說,我不想讓大家擔心。」
「沒錯沒錯,來,一口氣把果汁喝了,再慢慢來談吧。」
豪鐵從齋的手中拿起果汁,將拉環輕輕拉開,然後再次將果汁交到嚇了一跳的齋手裏,讓她拿好。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齋禮貌地說完後,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將果汁湊近嘴邊。
豪鐵出神地凝望著齋接觸果汁罐的柔軟雙唇,輕閉的眼瞼與整齊排列的長睫毛,還有每當她喝下果汁時,上下起伏的雪白咽喉。
「呼,感覺心情穩定多了,加持學長。」
她用有褶邊的可愛手帕……不對,是印上櫻花圖案的懷紙擦拭嘴唇後,齋這時終於正視豪鐵的臉。
「哎呀?加持學長該不會是發燒了……」
「咦?啊,不是,我沒發燒,怎麼回事呢,大概是今天太熱了吧。」
原本紅著臉看齋看得入迷的豪鐵,這時突然驚醒,朝自己臉上打了一拳。
「既然心情靜下來了,那就來慢慢解開謎團吧。」
「嗯。其實,最近我幾乎每天都做同一個夢。」
齋將自己所記得的夢境,全部說給豪鐵聽。
「原來如此,在夢中聽到那樣的聲音,然後就醒過來了是嗎?」
「是的,那聲音好像是在責備我一樣……當然由於那是夢,因此我也可以當成是做了個惡夢就好,但心中就是很在意……」
豪鐵雖然看出齋的表情又更添一分晦暗,卻刻意不對她抱持的不安表示認同,而是笑著抓住齋的雙肩。
「不用在意,就像小齋說的,那隻不過是做夢罷了。」
豪鐵笑著搖動齋的纖細肩膀說道。
「在做什麼?為了什麼而生、又為什麼在這裏?存在理由是什麼?這些是每個人都會思考的問題,不管是和尚或偉大的哲學家都找不出答案啦。」
「或許是這樣,但一直做同樣的夢,我感到十分痛苦……」
「做了那麼多次詭異的夢,換成我也會怕到身高變矮啊,而且或許就是小齋那麼在意,所以才會不斷夢到呀。」
豪鐵一麵觀察齋的反應,一麵說笑想要減輕齋的不安。
而且豪鐵也思考著齋自己也找不出的答案。
——你在做什麼?
當然是過著快樂的校園生活。
——你是為何而生?為什麼在這裏呢?
齋是為了嫁給音矢而生,因此而住在音矢家。
——你存在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呢?
那是……
想到這裏,豪鐵有一股說不出的空虛感。
豪鐵對音矢沒有任何惡意或敵意,甚至希望好友能夠得到幸福,正因為豪鐵是如此為朋友著想,也因此有個問題讓他特別在意。
身為男孩子,他當然也會想與美貌又清秀的齋交往,但是他也認為若齋擁有她所希望的幸福形式,那才是對齋最好的。
再說豪鐵根本不知道以音矢為神樂主的禦神樂,其真正的目的為何?這是因為每次事件發生時,他都身在結界之外,並沒有目睹音矢與齋的活躍,真那實當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豪鐵,而齋也心知這事不該說出,因此她也沒有說。
也就是說,豪鐵對齋的認知僅止於她是舞蹈的高手而已,隻知道是古老家庭所訂下的婚約,才讓她以未婚妻身分嫁進音矢的家。
因此豪鐵所導出的答案就是……
「那個啊,小齋,對象是阿音真的好嗎?」
像個男子漢直接了當,該說這就是豪鐵的作風吧。
「那個……您是在說什麼事情呢?」
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齋疑惑地歪頭思考。
「呃,也就是說,雖然我不清楚事情原委,但小齋是因為家庭因素或什麼原因,所以才會嫁到阿音家對吧?」
「是的,我想應該算是這樣吧。」
齋無法對豪鐵啟齒事情的真相——為了嫁給神樂主,懷下繼承之子而來——
「是啊,但阿音那家夥就是不表明態度對吧?跟來棲在一起這麼多年,卻還是青梅竹馬的關係,一點進展也沒有。」
「這、這樣啊……」
迫於豪鐵的氣勢,齋隻能含糊地回應。何況豪鐵的言論確實正確,如果這時音矢也在場聽見,想必也會無言以對,隻能像池塘中等待人喂食飼料的鯉魚,一開一閉地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吧。
「我並不了解小齋的一切,但是坦白說,我覺得人生被家庭因素所左右,這樣真的覺得幸福嗎?」
「關於這一點加持學長不也是一樣嗎?既然生為寺院之子,繼承寺廟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是啦,我是喜歡家裏的工作才繼承,而且就算當了和尚,我也不打算停止我喜歡做的事情。」
「加持學長接受自己的命運了呢。」
「命運?不、不是啦,沒那麼了不起啦。」
豪鐵抓著頭掩飾害羞,並且表情認真地說道:
「但是啊,要是我討厭繼承家業,我也是可以選擇不繼承,換成是我,隻要扁爺爺和老爸一頓,然後離家出走就好了。雖然那樣做當然是很不孝,可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繼承,對老爸他們來說也是不幸啊。」
豪鐵說得沒錯,而且齋也認同,隻是那與自己的事不相關。
「我並不是心不甘情不願來到此地,也不覺得自己不幸。」
「那是齋的真心話嗎?有沒有可能隻是受到那樣的教育,才會有那樣的想法呢?」
「不是那樣的。」
齋像要阻止豪鐵般一口否定。
齋確實是被教育要成為音矢的妻子,可是在與音矢相遇後,盡管隻有短短數個月的相處,齋現在已經確信,喜歡音矢的心情是出於自己本身。
想與音矢在一起、想和音矢結為夫妻,這千真萬確是出於齋的真心。
「加持學長,我之所以在這裏,是出於我的意誌,並不是被任何人教育,而是我自己的意願。」
「那麼小齋在夢中被問到存在理由,又為什麼會感覺受到責備呢?」
齋又再度說不出話來。盡管豪鐵沒有絲毫逼問齋的意思,可是齋的心卻不自覺地被逼到了絕境。
齋感到喉嚨幹渴,於是將手中的果汁一口飲盡,她握住罐子的手有些顫抖。
「結果問題還是在於阿音不表態吧。」
——鏗。
這出乎意料之語,讓果汁罐從齋的手中滑落,伴隨著清脆的聲響,剩餘的一丁點果汁也逐漸被地麵吸收。
「要是阿音有說清楚自己的心意,小齋或許就不用這麼煩惱了,不管阿音告白的對象是小齋還是來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