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謂的弟弟在甘舟觀出家,這次到陶家來,是因為他的師父被請來給昏迷不醒的老國公做法事。蓮初站在屏風後默默的看著他,打量他的眉眼,越看越覺得像父親。她開始堅信他真是她的弟弟了。
不過,既然如此,她也沒有走出屏風和他說一句話。他那麼小,過著清靜的道童生活,她突然走出去,抱住他說我是你姐姐,我們的父母和親戚都死光了,才是發瘋了。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外麵有人喊他靜雲子,他很高興的開門跑了出去。
萬氏得意而又假惺惺的道:“多好的孩子,比開暢這個年紀討人喜歡多了。隻要你乖乖聽話,我也不會對這麼招人喜歡的孩子做什麼。”
蓮初看著萬氏,輕輕笑著。心道隻要我有機會,我一定把他接走。
當然,前提是她在梁家混到地位,然後謀求機會把這孩子接走。
萬氏略顯得意。她有的時候有那麼點喜歡別人挑釁她,然後她再把不知天高地厚的挑釁者收拾掉,然後便感覺通體舒暢。就像現在,她收拾掉很多像蓮初一樣自視甚高的女人,最後她都像她一樣乖乖臣服了。
“我絕不會讓那種豬狗不如的東西碰我的寶貝女兒的。”萬氏朝著蓮初冷笑道:“但是你們很般配。”
“……”
“你最好活得久一點,別三五年內就死了。不過,像你這種身份的人,以罄雪的身份死在梁家好歹能混到一方墓地,也算你的福氣了。”
“那二小姐的福氣呢?不知她以後會安放在哪裏。”
“她會以你的身份出家替養父祈福,然後等風頭過去了,我會給她找個上門女婿,伺候我終老。她姐姐已經是聯姻的犧牲品了,至少她……可以避免這樣的命運。”
不得不承認,萬氏還真疼這個小女兒。
而她,既然沒人疼,隻能自己多疼自己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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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初這段時間常做噩夢,經常半夜驚醒,坐起來大口大口喘氣。這大概和她見到了“弟弟”,回想起父親自殺的悲慘往事有關。同時,不得不承認,從陶開暢那聽來的有關梁宜臻的“事跡”嚇到了她。
蓮初做過兩個版本的噩夢。第一次,夢到一個黑影對她說:“陶罄雪,你比我弟弟多活一天,我就在你身上割一刀,你說你的皮肉擱得下嗎?”
第二次,夢到黑影對她說:“柳蓮初,你爹用了多少字誣陷梁家?我要一個字一個字的刻在你身上!”
兩次她都被嚇醒了,之後更覺得“生無可戀”了。
她一點不懷疑梁宜臻性格殘暴,自小在陶家受虐待,跟著陶氏兄弟受熏陶,想不變態都難。更別提他還是被自己親爹主動拋棄的,同時被拋棄的弟弟死了,活下來的梁宜臻,肯定小小年紀就想毀滅世界。
蓮初坐到天亮,下地坐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擺出痛苦的表情,自言自語:“……相公,我理解你的痛苦,都是我不好,我年幼無知做錯了事,我願意做牛做馬贖罪。所以請不要傷害我,讓我活下去伺候您吧……咱們多生幾個孩子,過繼到你弟弟名下,讓他在九泉之下也有子嗣供養。”
蓮初說完了,低頭沉默,覺得這麼說似乎並不能打動對方。萬一他說滾去陰間親自道歉吧,怎麼辦?
語調輕鬆:“哈哈,相公,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不是罄雪,我叫柳蓮初,是當初誣陷你們家的柳嘉恒的女兒。嘿嘿,咱們有共同的敵人陶家,所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吧,以後咱們一致對外好不好?”
鏡中的笑容慢慢僵掉。萬一他說:“你就是我的敵人,誰跟你一致對外,你敢騙我,看我剮了你。”怎麼辦?
蓮初捂臉歎氣。良久,她坐直身子,直視鏡中的自己:“好好想想,蓮初你有什麼優勢?”
毫無疑問——皮相非常不錯。
她對著鏡子,慢慢綻出一朵可人的燦爛笑容,試著喚道:“相公……”剛叫完,身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趕緊擼了擼胳膊,抖了個激靈。可她實在想不出別的討好辦法了。靠講深明大義的道理是行不通的。梁宜臻好歹是男人,看她還算秀色可餐的份上,希望稍微對她好一點。
慢著,如果他看她笑盈盈的,給她幾巴掌,然後罵她:“你害死我弟弟居然還有臉笑?!”怎麼辦?
那就……
蓮初收斂笑容,微微揚起下巴:“哼,梁宜臻,既然咱們兩家決定休戰,我嫁到你們府上就是當人質的。這些我都懂,我不要求你履行丈夫的義務,你也別想約束我。隨便你怎麼討小老婆,我隻做你名義上的妻子!哼,你為了大局,最好也識相點。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