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曆經萬般痛苦生下了我,卻因產後出大血,沒聽到我第一聲啼哭就撒手夭亡。
在母親冰涼的屍身旁,父親不停地拍打著我的背,終於讓我發出哭聲,且三天三夜啼哭不止,一雙從娘胎裏帶來的濃黑之眉不停地跳動。
家中長輩不得不請來會巫術之人,一通燒香念咒做法事,巫師抬手給我一巴掌!雙眉立時安靜下來,我的哭聲也戛然而止!
自小,古村人皆視我為克死母親的怪人,不敢輕易接近。
父親卻十分疼愛我,隻要條件允許,吃穿用度總會多照顧我一分,且早早將我送進學堂讀書識字。隻是,沒有人敢與我同桌。
班主任安老師,皮膚白淨、身材高大,他性情溫和、頗有修養,不僅囑咐學生善待於我,還在後牆靠窗處單獨給我放了一張小桌子。
我的容貌集中了父母的優點,外表俊朗秀氣。除此之外,我記憶力超群,且聰慧過人,五歲便能將《大學》倒背如流。
每次吟到“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父親總是搖搖頭:“賞善而不罰惡,則亂;罰惡而不賞善,亦亂。”
我不知其意,詢問父親。他隻是搖頭沉默,不做解釋。
在我7歲那年,經人撮合,父親娶了一個來自深山僻壤的女子,雖膚黑個小,卻眉眼風流,體態輕盈。
從此,我有了後娘。
人前噓寒問暖,背著人後娘卻待我十分刻薄,自小就孤獨的我,日子更增添無數煩惱,隻要父親外出做活計,我總是不願回家。
晨風夕月之中,我常常一個人四處遊蕩,獨來獨往。
一日,放學後不想回家,我背著書包,在一片向陽的暖坡躺下,抬頭望飛鳥白雲。樹林在風中低吟,不覺中沉沉睡去。
醒來已是落日昏黃,便起身折返,我舍近求遠,選擇從墳地抄近道。
墳地裏陰風習習,雜草叢生。
那天的的黃昏好像特別短,還沒走完一半的路,天空已經暗沉沉的了,墳地裏的那些密密麻麻,破舊的墓碑看上去十分可怖,我老覺得背後涼颼颼的,便悶頭加快步伐往前走。
走近那片較為開闊的墳地時,我的耳邊傳來細微的窸窸窣窣聲,忍不住抬頭四處張望,竟發現在一座古墳的墳頭上,隱約有什麼東西爬來爬去,我有些害怕,便放輕腳步,偷偷躲在一棵老樹後窺視。
揉揉眼,往半明半暗的古墳墳頭望去,依稀分辨出一狼形異物正俯於墓頂,登時大駭,落荒而逃。
古村人都知道,那座建於明代的古墳裏,躺著安家先祖,是一位英雄,曾在海島抗擊倭寇,後告老還鄉,壽終此地。古村人都說,古墳護佑此地一方平安,幾百年風調雨順,天安人遂皆是因為安祖靈魂護佑,因此,對安家十分敬重。
這座古墳的後人就是安老師,他是三代單傳的獨子,娶妻寧氏,性情賢淑,家裏隻有一女兒,與我同歲,名小瑛,視為掌上明珠。長得明淨可人,也是我的同班同學。
古墳的守護皆是安家後人,安老師忙於工作,平素便由師母祭掃,從未聽說過此墳有何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