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子遠說到這裏,又恢複了斯文俊雅,隻見他朝著外麵的馭夫說道:“走,回府去。”
“是。”
在馭夫的朗應聲中,陽子遠轉向柳婧笑得爽朗,“柳兄千萬別惱,實是這陣子,我這心裏著實快活。可這吳郡雖大,我陽府人雖然不少,能與我分享這快樂的人實在不多。今日既然遇上了柳兄,那咱們兄弟也就聚一聚,呆會,我讓我那小妾弄幾道拿手的烹肉給你吃。”
柳婧睜大眼,奇道:“閔府小姑也會烹肉?”僅有的幾次見麵,那閔府的小姑一直是驕縱橫蠻自信的,那樣的一個地方豪強的嫡女,分明是錦衣玉食的主,她還真不信閔府小姑會做這皰廚之事。
陽子遠聞言哈哈一笑,道:“當然不是那閔姓小妾,是我另外一個小妾。”
柳婧聞言心中想道:這陽子遠年紀不大,妻妾都有幾個了。
見柳婧也不惱自己,陽子遠心情非常快活。他翹起一隻腳晃啊晃,慢慢品著盅中的酒,高興地說道:“柳兄說真個的,這陣子我一直在琢磨你給我出的那主意。”
他晃蕩著足,語氣也慢悠悠地透著輕快,“當時我和閔三都覺得那主意很有道理,都覺得這是閔府唯一的一次翻身機會。可這事不知怎麼地讓鄧閻王知道了,傳到他口中後,這麼好的主意,卻生生成了催命符咒。鄧閻王覺得,明明他放了閔府一手,閔三卻依然不知好歹,明知有他在這揚州一天,就要禁這私鹽販運一天。可閔三卻依然故我,硬要打了他的臉,他不拿下閔三,在這吳郡之地將沒有威懾力…這道理,我也是閔三被抓後,才突然悟透的。當鄧閻王知道這事的那一刻起,閔府就徹底玩完了。”
說到這裏,陽子遠斜眼看向柳婧,笑道:“柳兄,你當時有沒有想到會出現這個後果?”
柳婧低眉斂目,她慢慢抿了一口酒後,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有所謂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身。閔三連自己的秘密也守不住,丟失性命也是活該。”
語氣冷淡,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她這話一出,陽子遠倒是神態端莊了。他正襟危坐地看著柳婧,良久後,他朝著柳婧施了一禮,說道:“柳兄說得甚有道理,子遠受教了。”這時的陽子遠,心裏在暗暗想道:以前與這柳文景打過幾次交道,看起來也就是一尋常儒生,卻沒有想到他有這般見識,看來這是一個值得交往的有出息之人。
這時的他,倒有點不敢輕視柳婧了。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便來到了陽府外。
比起閔府,陽府隻是一個普通的府第。陽子遠停下馬車後,領著柳婧朝著書房走去,一邊走,他一邊叫道:“去把閔氏叫來。”
“是。”
那仆人退下時,柳婧突然想道,閔府小姑是知道自己本是女子的。她沒有想到一進府,陽子遠便讓人叫閔氏來見自己,不由想要退縮。
就在柳婧尋思著找個什麼借口離開時,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右側花園中傳來,“大哥呢,我要見大哥。”
剛叫到這裏,那女子一眼看到了陽子遠,便急衝而來,朝著他淒然叫了一聲,“大哥,我有話要跟你說。”
這女子,正是陽子遠的三妹,那個嫁給閔三做妾的可憐女子。此刻,她一身素服,身形消瘦,眼圈紅紅的,整個人顯得十分憔悴。
看到自家三妹出現,陽子遠卻有點不耐煩,他蹙著眉頭說道:“你不是染了風寒嗎?不在院子裏休息著,跑來這裏幹嘛?”
陽三妹流著淚哽咽地求道:“大哥,當初是你無論如何,也要把我配給閔三的。現在他出了事入了獄,你怎麼能就此置之不理?大哥,他是你給我找的丈夫啊,求求你,去救救他好不好?”
陽子遠臉色很冷,他不耐煩地叫道:“說你蠢你還真是蠢,他閔三風光時,哪裏看重你了?你又不是人家正經妻室,才這麼一二個月的夫妻,還念什麼恩道什麼不舍?還有,他閔三可是犯在殺人不眨眼的鄧閻王手中,你以為你哥哥有多大能耐,能從鄧閻王手中把他撈出來?”
說到這裏,陽子遠聲音一提,厲喝道:“把你們小姑拖下去。”
一聲命令使得幾個仆人衝到陽三妹麵前,把她一押強行向後退去時,閔三府淚流滿麵的淒然叫道:“大哥,大哥,你不能這樣啊。三郎他以前也幫過你,你怎能見死不救……”
她還在叫著哭著,陽子遠一張臉已氣得鐵青,他朝著身後一人命令道:“想辦法勸她一勸。要是她執意不聽,就把她送到觀裏去。”
“是。”
那仆人應了一聲是後,轉身離去。他才走出十步不到,卻撞上了一人。 隨著那仆人急急的道歉聲傳來,一個女子輕聲回了一句。而那女子的聲音一傳來,柳婧和陽子遠就同時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