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九郎朝外麵黑暗的天空看了一眼後,也不知在想什麼,直是沉默了好一會才喚起跪成一排的金吾衛,“起來吧。”
“是。”
“火既滅了,今晚應該無事了,都去睡吧。”
啊?
眾金吾衛相互看了一眼後,最後還是應道:“是。”
在金吾衛抬著乾三下去後,鄧九郎也回到了自己房間,而趕去剿匪的金吾衛,是在淩晨時趕來的。
他們去時全副武裝,來時,依然是全副武裝,甚至連半個傷口也沒有。對上倚著榻的鄧九郎那盯來的目光,那李校尉沉聲說道:“郎君,我們運氣不湊巧,沒有逮到那夥山匪!”
剛說完這話,他便聽到鄧九郎的聲音,“你手上是什麼?”
那李校尉右手一伸,亮出一片形狀古怪的金葉子,笑道:“這是我們下山後,在我那坐騎上發現的。也不知是誰,竟遺了一片金葉子在那,當時我讓人四下搜了一遍,連個鬼影也沒有。”
“給我看看。”
“是。”
鄧九郎伸手拿過那片金葉子,端詳片刻後,他食指輕輕摩挲著金葉子上的上古文字,淡淡說道:“你們被耍了。”
在眾金吾衛驚愕的目光中,鄧九郎嘴角噙起一朵笑容,放輕聲音再次說道:“我們被耍了。”
說罷,鄧九郎站起身來,淡淡說道:“都去休息吧,下午再起程。”
接下來的兩天,他們和往常一樣順利。
第三天,一行人的眼前,再次出現了一個小鎮。
這是豫州,要是換了別的州,那人煙稀少得緊,斷沒有二三天便能見到一個小鎮的道理。
這個小鎮中,有一個客棧一個酒家,鄧九郎一行人非富既貴,自然進了那酒家,雖然那酒家也不大,二層的木製閣樓,隻有二三十個房間,眾金吾衛不得不幾個人擠一個房間。
在酒樓中用過餐後,到得傍晚時,下麵傳來了一陣歡笑聲。卻是這附近的妓寨,在打聽到有這麼一夥貴人經過後,給趕過來或歌或舞,絲竹助興。
……其實,來的不止是妓寨的女子,有不少還是本地的良家女。自春秋戰國以來,北方民間常有遺風,就是常年生活在閉塞落後之地的村子,會在有外客到來時,自願送上土特產和自家女兒,一來與外客交易些金錢,二來與外客求個一夕之歡。要是一夕之歡後有了孩子,她們會很高興地生下來,並且會善待這個父親不明的孩子,這種行為叫做 ‘渡種’,因為本地人相信這樣渡來的種能夠改善自家基因,所以女子的夫家並不會嫌棄,反而一視同仁。
而這種春秋遺風,不止是三四百年的此刻,便是千年以後都有流傳。
下麵的樂聲和歡笑聲還有不斷地傳來,眾金吾衛身份尊貴,雖然隻有少數幾個看得上這種鄉野女子,可是衣著華貴的他們,被這些鄉間鄙民圍著,並享受她們目光的尊敬和向往,還是很樂意的。
鄧九郎沒有下去。
就著昏暗的燭光,他正在摩挲著那兩片金葉子。直到子時將至,他才抬頭喚道:“來人!”
喚了一聲後,外麵一片寂然。
鄧九郎慢慢收起那兩片金葉子,伸手摸起佩劍,提步走了出來。
客棧外麵,果然一片安靜。
就在鄧九郎四下張望時,突然的,他發現樓下酒樓大堂中也安靜下來了。
幾乎是一瞬間,他所在的這方天地,便如被什麼人扼住了咽喉一樣,所有的熱鬧喧嘩,在不知不覺中竟然一一失去,直到四下寂然無聲。
這麼一個荒涼所在的酒家,原本熱鬧喧囂得讓人耳朵嗡嗡直鬧的所在,這一陡然安靜下來,直讓人感覺到,仿佛黑暗中,有那麼一隻無形的手在控製著……
鄧九郎一動不動地站了會,慢慢提步,握緊手中的劍,朝著樓下大堂的方向輕輕走去。
他剛走出二十步不到,突然的,從大堂裏,傳來一陣琴聲。
那琴聲,悠然,沉靜,仿佛空山鳴響,蕩漾著一種高雅和清逸。
這樣的琴聲,不可能是鄉野之人能奏出來的!
有人在大堂裏!
鄧九郎又走了幾步後,轉頭看到角落處睡著一人,走近一瞅,果然是他的護衛之一。當下,他微微傾身,在那護衛的衣襟處,摸到了同樣一片金葉子。
拿起那金葉子,傾聽著那悠然而來,水平高絕的琴聲,鄧九郎腳步加快,不一會,他出現在陳舊的樓梯口。
樓下大堂處,七零八倒的睡了一地的人,鄧九郎隨便一眼,便看到了那些鼾聲正酐的金吾衛們。
朝那淩亂的大堂瞟了一眼後,他轉頭看向樂聲傳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