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當時當刻(1 / 2)

柳婧掐著鄧九郎的頸脖,狠狠地尖叫幾聲後,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手猛然一鬆,整個人向後退到了馬車的角落處,然後,她竟是一改剛才的亢奮,給安靜地縮成了一團。

鄧九郎本來還又是咳又是漲紅著臉好不委屈的,一看到她安全下來,心中便是一慌,臉上那生動的表情,在這一刻又有了點緊張。

柳婧抱著自己的雙腿,把頭埋在膝頭,側過頭看著馬車車外,不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說道:“讓我下車吧。”

這聲音,恁地平靜。

鄧九郎盯著她,過了一會,他直接搖頭道:“我不會讓你下車!”

柳婧雙唇迅速地抿緊。

過了一會,她把臉埋在膝間,悶悶的聲音飄了出來,“九郎。”

“恩,你說。”

柳婧卻又沉默了,沉默了不知多久,她輕聲說道:“那場疫症,本是必死之疾,我是在死亡邊緣被人拉回來了。”

這下,輪到鄧九郎說不出話來了。

柳婧把臉抵著膝蓋,過了一會又說道:“那時刻,我被放逐出了城,也不知是不是你姐姐動了手腳,我身邊不見一個忠仆,往日一直跟著的那些明衛暗衛,也都不見了蹤影。我躺在馬車上,整個人燒得暈暈乎乎,渾身一陣陣冷得要命,又熱得好象要焚化了,我好渴,好渴,我想讓她們端一點水過來,可我叫不出聲。這樣燒了又醒,終於到了喝藥時,我奮力想睜開眼,想求她們,能不能留一個人在車上看著我,給我喝點水,在我熱得要起火的時候用點涼水給我抹抹,在我冷得直哆嗦的時候給我加床被子……可我沒力氣,我真沒力氣,我又燒糊塗了,隻記得自己每次都在求人,可不知是一直沒有說出口,還是她們一直沒有聽到。”

談到那段日子,柳婧現在還餘悸未平,她越發縮緊了—下,越發向角落裏靠了靠。

閉著眼睛,柳婧一直沒有看向鄧九郎,“我從小到大,都被父母放在手心裏寵著,都沒吃過那種苦,後來更是侍婢如雲,一呼必應……九郎,我那會兒,真的好怕好怕。我怕死,我不想死,我也怕孤單,我不想這樣連個貼心人也沒有的時候,就這樣死了,我更渴得厲害,冷得厲害,熱得厲害……九郎,我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聽到了沒有?”

鄧九郎搖了搖頭,他雙手捂著臉,哽咽著喚道:“阿婧,都怪我……”

“是,是應該怪你。”柳婧埋著頭,靜靜地說道:“你見我成了公主,馬上就裏外安插了你自己的人,結果,這些人都是你姐姐的,是聽她的命令的。我重病之時,舉目無親,派了人去找你,你卻遲遲不理,我也是公主,還是先帝親妹,可我哥哥一過逝,你姐姐就想怎麼拿捏我就怎麼拿捏我,她讓我重病垂死時,連個身邊人也沒有,連一口水也乞求不來……”

柳婧說到這裏,鄧九郎那捂著十指間,已有淚珠順著手指滾下。

柳婧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後,又輕輕說道:“我那時,真的盼著有誰過來救我一下,我又好想好想父親母親,我想,如果他們在我身邊,是不會任由九郎的姐姐欺我至此的……”在鄧九郎一動不動中,柳婧低低說道:“就在我自分必死,隻是盼望著死前能與父母見上一麵的時候,顧呈出現了。在所有人都嫌棄我,遠離我,在你們都離開我,不管我怎麼叫,怎麼乞求,依然不理不睬的時候,阿呈出現了。九郎,你知道那種感覺嗎?那時刻,我都絕望了,我隻是張著幹裂的唇等著死,然後來了一個人,他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他不管你是不是得了傳染的疫疾,會令得自己也有可能身惹重病,他也不嫌棄你是不是又髒又臭,一點一點的用清涼的水來打濕你的唇,在你冷的時候摟緊你,在你燙的時候給你降溫,他日日夜夜守著你,不顧安危,不顧身份。”

在鄧九郎僵硬的,蒼白的臉色中,柳婧慢慢抬起頭來,她抬頭看向鄧九郎,小小聲說道:“所以,我那時便對自己說,我這條命是顧呈撿回來的,我以後要好好報答他。”說到這裏,柳婧的聲音清亮了些,她在鄧九郎黑鐵一般的沉凝中,靜靜地說道:“九郎,放我下車吧,我出來這麼久了,顧呈也該擔心了。”

說罷,她把車簾一掀,朝著外麵高聲喝道:“停車!”

這喝聲一出,眾銀甲衛一怔,他們齊刷刷朝鄧九郎看去。

這一看,他們竟是發現自家郎君的臉上淚水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