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計劃聽起來其實很簡單,就是趁著夜黑做一些小動作,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把如歌換成茉漣。等茉漣被送進寢殿的時候,如歌早已換好衣服,從後門悄悄溜走了。
那之前,茉漣把自己攢的俸錢都給了如歌,她想起那個生著病卻無錢醫治的孩子,本欲拒絕,可對方堅持:“等同殿下禮成之後,我自然不會受了虧待的。”
如歌仍舊有些擔心:“但事後被發現,你不怕……”
“這隻是一個過程而已,又不是什麼明媒正娶,隻要我身子清白,沒人會那麼較真的。”
如歌猜不透她的想法,隻是那樣極不公平的事,自己是決不會同意的。且不談喜不喜歡的問題,隻看那清清白白的身子,換來的卻既沒有名也沒有份。對於南宮逍的態度,她至今還是有些生氣:原來,自己在他眼中,不過就是個看得比較順眼的工具而已……算了,反正已經要離開了,既然我在他眼中如此輕微,我又何必將他看得太重,何必去計較那麼多。此番一別,從此陌路……
原本約好初三後去街上玩的,現在的如歌,已然失了心情,不光是難受,還很緊張。畢竟要掩過那麼多人的耳目,萬一老早就被發現了,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故而這幾天她一直都在琢磨,如何讓計劃更具有可行性與機動性。反觀茉漣,似乎很輕鬆的樣子,初三那天,死乞白賴地扭著要出去,如歌拗不過她,隻好同意。
天氣雖寒,卻也蓋不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熱鬧,歡聲笑語浸透了朔風,來來往往都是洋溢著幸福的麵孔,讓人不能自已,沉淪其中。
“綾兒,瞧那邊。”
如歌猛地回神,茉漣已經拉起她往那方向走了,兩人手雖牽著,不過中間立刻就插進兩三個人,把她們隔開,最後有幾個小孩子想從她們中擠過去,兩人指尖一滑,便鬆開了。
“漣兒。”她的聲音很快淹沒在人海裏,而茉漣轉身尋她的小臉也被攢動的人頭擋住。
幾番推攘,等人潮過去,她再一次站穩腳時,眼前哪兒還有茉漣的影子,周圍都是陌生的臉,一張一張撞入眼簾,又一張一張淡出。她隨著人流緩緩往前走,希望能看見那一雙同樣在找尋的眼。
“娘,快點快點!”小女孩催促著身後的娘親,一臉的愉快和著急。
年輕的婦女回以包容的微笑,並囑咐道:“你小心些。”
目送那對母女漸漸遠去的身影,如歌忽然被人一撞,頓時失了重心,側著身子倒了下去。她心底一慌,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什麼,要知道在人群中摔倒的後果可不比一般的摔倒,以前每次看到有新聞報道哪兒哪兒又出了踩踏事故的時候,她都覺得很恐怖——被無數人踩,最後窒息而死,那種感覺,光是想想就能令人汗毛倒立。
一抹淡淡的暖意從掌心傳來——有人抓住了她伸出去的手,傾倒的身子在半空一頓,接著她便被人拉了起來。
眸子倒映出一個年輕的男子,五官精致,沒錯,是精致,與南宮逍的冷酷不同,他像故事裏書生,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書卷的清氣,讓人覺得心安和寧適。特別是那雙澹靜的眼,同樣都是淡而深邃的眼神,不過從他這兒透出來的,卻不是凜然,而是平和。
如歌微微頷首向他道謝。
“不客氣。”
這時一個圓潤飽滿如成熟的石榴般的女聲響起:“瞧我買了什麼。”那是個跟如歌差不多年紀的姑娘,錦衣華服,明眸皓齒,此刻正對著男子笑得歡愉,烏黑如泉的長發滑過頸間,隻覺她隨意抬手比劃間,都散發著一種少女獨特的美。而男子一點兒也不嫌她吵,耐心且包容地聽著,淺笑溫潤。
眼前的情景,看得如歌不禁有些黯然,心底不禁自嘲起來:那樣的美,是自己這種侍女有不起的。她是被人保護得極好極細心的掌上明珠,而自己,不過是人輕命賤的侍女罷了,又怎能相提並論……
嗬,我在想什麼,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跟人攀比又妄自菲薄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她身邊的男子太過吸引人了吧。
“那邊還有不少好東西呢!我們去看吧。”時值豆蔻的小丫頭一邊說,一邊拉身旁人,有幾分嬌氣,有幾分任性,卻讓人想要寵愛。
年輕男子被她拉得沒有辦法,隻來得及回首同如歌點頭示意,不等如歌回應,他已經被拉進了人群,漸漸消失了背影。
直到夜市將盡,如歌都沒有找到茉漣,最後隻好一個人回了府,而茉漣跟她是前後腳回的蘭茉苑,大概也一直在找她。
時間且快且慢地淌過,好像隻是一個閉眼,再睜眼就到了十五。
如歌鼓搗了一下角落裏的炭盆,又坐回桌邊,瞧茉漣正在逗弄半睡不醒的布點。她想了一下說:“好歹也是嫁人,不能太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