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曦城的那天,如歌一身華麗端莊的喜服,瑰麗的紅色綢緞,高貴的金色滾邊,繁花似錦,大片地綻放在袖口裙角,絢爛美麗。可以精致如此,她對這場婚姻的抵觸感像是忽而消失了一般。
從將軍府到城門的路很長,喜轎搖搖晃晃的,她聽到外麵的吵鬧與喧嚷,他們的熱情,似乎要將這個秋季點燃,嘈雜卻窩心。
“如歌。”雙兒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餓不餓,渴不渴?”
她晃了晃沉重的腦袋,想想說:“有些餓了。”從淩晨到現在,她連一粒米都沒吃過,不過折騰了這麼久,倒似乎是餓過勁了,空腹感沒有早上那麼嚴重。
“暫時墊一下吧。”雙兒遞進來一個油紙包,裏麵是幾個蔥油餅,她看了一下,油油膩膩的,胃口瞬間消失,便問:“有沒有白麵饅頭?”
雙兒很肯定地回答她:“沒有。”
穿著沉重繁冗的新娘衣,在轎子裏坐了整整大半天,終於在如歌即將癱瘓的前夕,他們到達了目的地。剛進驛站,送親的侍衛頭領還沒來得及說話,轎子也沒停穩,就見新娘子掀開簾子出來了。
如歌還蓋著喜帕,雙兒怕她看不見路跌倒,立馬跑上去扶住。
“你小心些。”雙兒說。
“我要吃飯!”如歌說。
“將軍餓了,你們馬上去準備飯菜,不要太油腥味,動作快點,送到房裏來。”雙兒神態自然,不顯半分拘束或緊張。
喜帕下,如歌微微一笑:她已經從當年的陰影中走出來了吧……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受嫂子欺負的小丫頭了,不再認為自己低所有人一等理所當然任人欺負了。這樣也好,世子府裏侍女們的勾心鬥角都能弄出人命,更不要說王府了,她能成長起來,對兩個人來說,都不是件壞事。
在房間裏用了晚飯,如歌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疲憊感頓時退去不少。
“雙兒,你說……他究竟想要什麼。”她趴在木桶的邊緣,臉蛋上抹著淡淡的粉色,霧氣繚繞,湮濕了她的黑發,說到後麵,她的聲音越發小了下去。
“啊?誰怎麼了?”隔著屏風的雙兒,一臉不解。
是呀,他費了這麼大心思,究竟想得到什麼呢?單單為了聯姻,安燃才是最佳選項吧……這事兒,越想越不合乎常理,如歌忍不住皺起眉頭。一個人,隻要他有想要的東西,他便有弱點。而她現在,就是要抓住南宮逍的這個弱點,跟他王對王將對將地談一局。“我說,我的新郎……他費了這麼大的勁兒娶我,目的是什麼呢?”
屏風上,是女子美好的側影,薄唇翹鼻,頭發隨意綰著,她雙手交疊著趴在木桶邊上,慵懶中,透著幾分俏皮。
雙兒看著嫋嫋騰起的水汽,問說:“不是要跟南遲聯姻麼?”
裏麵女子嘴角微挑:“如果換成是你想跟南遲聯姻,最好的對象應該是誰呢?”
雙兒想了想說:“應該是安燃公主。”
“既然你都明白,他又怎麼會不明白。第一,雖然南遲皇帝花了大手筆給我堆了一個顯赫的身份,但再顯赫,哪怕是位極人臣,終究也比不上公主尊貴。第二,我本不是南遲人,所以,這個身份一點兒也不牢靠,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兩邊的聯盟就會破裂。第三,我從他那裏跑過一次,有句話叫做“一次不忠,百次不忠”,特別是他那種身份,又在那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應該對我更加不信任才對。綜上所述,他選擇我,實在太不合情理了!”
聽她這麼分析,雙兒不禁擔心起來,難道真的是第一次沒殺成,想殺第二次?“那我們怎麼辦?要不趁還沒到邊境,先逃了再說?”
“皇帝出巡的標準配備,逃,我可沒長翅膀。”
“標準配備?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皇帝出巡是什麼架勢,咱們現在就是什麼架勢,這麼多侍衛,我們又是重點照顧對象,逃跑的難度跟刺殺皇帝的難度差不多。”她一邊說,一邊掬了一捧水,拍在胸口上。
雙兒的臉白了一下,旋即又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也不知道是想安慰如歌還是想安慰自己。
如歌可不知道雙兒腦子裏在想些什麼,她目前正琢磨回去後要怎麼應付南宮逍。整件事情,有好幾處疑點她都沒有想明白,比如南宮逍是如何發現自己身份的,這一點,可是連許多跟她出生入死的將士都不知道的。還有禹城之戰他又為何那麼大張旗鼓,他的性格,不是那種高調的人。然後還有他和南遲皇帝的私下協議是什麼,竟然讓自己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南遲將軍當了回“和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