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別墅已是拂曉。
墨初鳶淋了一場大雨,寒氣侵體,導致高燒不退。
她蜷縮在柔軟的蠶絲矜被,纖瘦的身體團成蠶蛹型,簌簌發抖,瘦憐伶仃的心形小臉蒼白如紙,白皙纖纖的手背紮著針,鬢角白皙的皮膚密布雲珠,一層一層滾落,吹幹的頭發再次被汗水黏濕,身上穿一件薄絲睡裙,汗水沁透布料,沾濕了床單。
墨初容自回來之後,還未將身上濕噠噠的衣服換下,先是叫來了家庭醫生,又讓傭人幫墨初鳶換洗,一直折騰到上午十點,墨初鳶仍是持續不斷發燒,昏睡不醒。
墨初容守在床前寸步不離,全然不顧醫生的警告,衣不解帶的照顧墨初鳶,而他已高燒三十九度。
醫生說墨初鳶至少要輸液三天,而且,藥必須按時吃,方能見效。
最後,醫生給墨初容開了一副藥,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的離開。
“少爺,您還是先把藥吃了吧?要不然小姐沒好,您卻先倒下了。”
一個年紀大的傭人不忍墨初容這般折騰自己,苦苦勸慰。
墨初容罔若未聞,一雙手握住墨初鳶搭在床沿的手,一刻不曾放開。
他就那樣坐著,微微附低頭顱,伏在床頭,線條立體的五官深邃無比,頭頂上一盞白光落下,像白色的死亡花圈,襯得他的臉白的慎人。
平日裏的一個謙謙君子此刻狼狽不堪,不成人樣。
身上的衣服已被滾燙的身體暖幹,頭發淩亂散在額前,不過一夜,娟俊冷硬的下頜冒出青青胡渣,整個人沒有一絲生氣。
凝望著床上躺著的墨初鳶那雙眼睛寂寥如秋,眼瞳深處萃著點點星亮,方才顯得整個人有一絲活氣。
中午,墨初鳶開始夢魘,不知做什麼可怕的噩夢,哭鬧不止,龜裂翹著橘皮的唇瓣蠕動,含混念著哥哥,讓哥哥救她。
墨初容聽到那一聲哥哥,眼睛裏那點星光像燭火一樣,隨風搖曳,愈來愈亮。
他上床將囈語不止的墨初鳶緊緊抱在懷裏,覆在她耳邊,如往昔一樣,輕聲哄著,“哥哥在……哥哥一直在……是哥哥錯了……哥哥不該傷你……”
墨初鳶縮在他懷裏,柔和低沉的嗓音縈繞她耳畔,像山澗流動的小溪,潺潺流淌她心尖。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睫毛顫動不止,眼底蒙著一層水霧,看著眼前男人模糊不清的臉,漸漸地和一個少年的臉融合,心裏升起難以言說的痛,她努力想抓住什麼,埋在他寬厚的胸膛,雙手抱住他的腰,低低啜泣,嘴裏念著斷斷續續的一句話,“哥哥……你若把我弄丟……你就沒有新娘了……”
墨初容隻聽清前半句,後半句太模糊,依稀聽到新娘兩個字。
他狂亂破敗的心柔軟了,卻更痛了。
修長粗勵的手指摩挲著她纖白柔軟的頸子,虎口捏起一方翹尖的下巴,低下頭,薄唇落在她唇上,輕輕地廝磨。
“小鳶,我永遠不會丟下你,是你不要哥哥的,若你願意做哥哥的新娘,哥哥願傾盡一切。”
他滾熱的唇從她唇上離開,輾轉她纖柔的脖頸,那裏他咬下的傷口依然明顯,舌尖輕輕****,又來到她鎖骨下那片被他咬出血的雪色,一遍又一遍輕舔,想把那些傷痕一一撫平。
墨初鳶有些缺氧,呼吸減弱,一張蒼白的臉漸漸地暈染桃粉色,掙紮著,再度睜開眼睛,眼底泛著迷蒙的光澤,視線模模糊糊的,迷蒙的意識裏,好像看到眼前是墨初容墨色發下白皙的額頭,長而濃密的睫毛與她的相纏,兩人臉貼著臉,而她卻不能呼吸,唇齒間滿滿是清冽的薄荷氣息。
她膛大了一雙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墨初容。
他纏著她細軟的丁香,她痛得皺眉,使勁推他無果,幽怨的一口咬住,漸漸地,他的容顏開始模糊,她再次沉入黑暗。
墨初容眉心一蹙,緩緩地離開她的唇,見墨初鳶睜了睜眼,又闔上眼睛,嘴角一縷鮮血滴落。
墨初容拭掉唇上的血跡,本柔軟羽化成水的一顆心逐漸地冷下來。
她拒絕他,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的意識也在拒絕他。
可是,她在夢中明明喊著哥哥,他以為她心裏是有他的……
他以為看到了一絲希冀,原來,橫在麵前的仍是地獄之門。
剛才那個纏綿深情的吻,卻變成了他對妹妹的輕薄和侵犯。
他收攏懷抱,將墨初鳶更緊更深的納入懷裏,緩緩地閉上眼睛。
哪怕天崩地裂,江河倒流,這一刻,讓他抱著她,再抱一抱她。
墨初鳶連續高燒三天,直到簡舒文和墨天林歸來,也不見好轉。
墨初容病情加重,墨天林發了脾氣,叫來保鏢,把一直守在床前不肯離開的墨初容扔回房間,勒令他吃藥。
簡舒文急得直掉眼淚。
她不知道這兄妹二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到墨初鳶脖頸和胸前的齒痕,她整個人像滾在油鍋裏一樣,唯恐墨初容逾越了那層禁/忌界限。
墨初鳶病了一個禮拜痊愈,墨初容病了十多天才漸好轉。
這期間,墨初容撐著病痛的身體,綢繆一切,不顧墨天林和簡舒文反對墨初鳶上軍校的意願,他動用關係,把壓在教育部的軍校錄取通知書拿到手,又親自給軍校打電話,作出解釋,稱墨初鳶會如期入校。
……
“初容,我是不會同意小鳶上軍校,她自小沒有受過苦,那地方豈是她能待的?”墨天林望著躺在病床上一臉病色的墨初容,容色嚴肅,說完之後,他歎了一聲,起身離開房間。
簡舒文拿著毛巾擦著墨初容臉上的汗水,“我和你爸的意思一樣,小鳶是個女孩子,應該和其它名媛望族的小姐一樣讀書熏陶修養品行,跑去軍校摸爬滾打的像什麼樣子?”
墨初容撐著身體,坐起來,咳嗽了幾聲,嗓音啞的說不出話來,簡舒文忙喂他一杯水。
墨初容喝完之後,喉嚨的灼痛減輕一些。
他望著簡舒文,緩緩地一笑,“媽,讓小鳶去吧,等她走了之後,我聽您的安排,相親。”
簡舒文一愣,目露欣喜,但又疑惑的望著墨初容,“初容,你之前不是……”
“媽,我想明白了,知道怎麼做才是對小鳶最好的守護。”
“初容,你不後悔?”
墨初容沉沉靠回床頭,咽下滿腹苦澀,望著窗外滿園竹翠的蔥鬱景色,心裏卻枯敗如霜。
“後悔又如何?從此之後,我隻當她是妹妹,隻要您說服我爸讓小鳶去軍校,我會在兩年內結婚。”
簡舒文自是應允。
隻是,她了解墨初容,他性子溫柔,但實則倔強冷情,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但是,心底到底是生出一絲喜色。
最後,她還是問了盤旋心頭的一個問題,畢竟,女孩子的清白關乎一生。
“初容,你有沒有對小鳶……”
墨初容臉色一沉,知道簡舒文問的是什麼,轉過頭,淡淡道,“沒有。”
在此之前,他瘋狂的想要她,可是,餘下的日子裏,他卻要將那瘋狂的心思扼殺。
……
簡舒文來到一樓,墨天林正在抽煙,她走上前,嗔嘖道,“少抽點煙。”
墨天林撚滅煙蒂,歎了一聲,“舒文,若不然,成全了初容吧,我們也算是兒女雙收……”
簡舒文一聽,像炸毛的母雞一樣,厲聲道,“我絕對不允許小鳶與璽家人有任何牽扯!”
墨天林心神一慌,急忙道,“好,聽你的,但是,小鳶去軍校一事……”
“既然初容同意了,我們倒不如順著他的意思讓小鳶去軍校,這孩子性子倔強,認定的事情不會改變,我覺得讓兄妹兩人分開也好,時間一久,初容興許會收了對小鳶那份心思,小鳶生的漂亮,又討人喜歡,但是,這世上不乏拔萃的美人,我這些天就給初容物色人選。”
墨天林沒有發表意見,隻是望著簡舒文,歎了一聲。
……
X軍校。
訓練室內,宋裕華修長的身型斜靠門口,望著正在揮汗如雨對著沙袋練拳的蕭瑾彥,咂了下嘴,“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聽哪個?”
蕭瑾彥眼角餘光都未賞他一個,上身穿一件黑色短袖,下身是迷彩長褲,狠狠地踢向沙袋,容色冷峻無比。
宋裕華自討沒趣,若是平日裏遭到無視也就罷了,但事關新生學員,他還是要與他說的。
“墨初鳶已經被軍校接收,正式成為列兵學員。”
此話一出,蕭瑾彥揮拳踢腿的動作嘎然停止,懸在半空中的沙袋轉著圈,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他脫掉拳擊手套,仍在地上,眉頭緊皺,“怎麼回事?不是把她的錄取通知書壓在教育部了嗎?”
宋裕華揚眉,“她家人親自致電說是墨初鳶生了一場大病,而我校不予錄取的命令一直未曾下放,錄取通知書已經到了墨初鳶手裏,不管怎麼樣,程序上沒錯。”
蕭瑾彥隻聽到宋裕華說墨初鳶生病一事,後麵的完全沒有聽進去。
那夜,墨初鳶和一個男人在雨中糾纏不清的畫麵湧入腦海,蕭瑾彥拽了下衣領,嗤了一聲,“她以為軍校是遊樂場,想玩就來,不想玩就不來?”
宋裕華幽歎,為墨初鳶說話,“之前家訪遭拒,完全是她家人阻撓,其實,不用過多解釋,你應當明白個中緣由,一個千金大小姐跑來軍校吃苦,怕是與家人意見相悖,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有過,你何必怪責一個小姑娘?如今,她家人想通了,倒是省了我們的麻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