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
蕭瑾彥下了飛機之後,情緒仍是不穩定,浮動十分大,精神恍恍惚惚的,冷的嚇人,讓人難以親近。
蕭蕊一直陪在他身邊,她學的是心理學,雖然初出茅廬,沒有心理治療的臨床經驗,但是,跟著導師也接觸過不少心理患者,她幾乎斷定蕭瑾彥有嚴重的心理疾病,他的症狀,像是典型的創傷後遺症。
症結就是念念。
蕭蕊望著坐在身邊冷漠不言的蕭瑾彥,對死去的念念,恨意愈增不減,死了這麼多年,為什麼就是陰魂不散的纏著她哥哥,死了也不讓活著的人安生,她甚至覺得,當初不救念念是對的,幸虧她死了,若不然,依著蕭瑾彥對念念的寵愛,指不定現在是什麼狐媚模樣,纏著蕭瑾彥。
小時候,每當看到念念坐在蕭瑾彥肩上,喊著哥哥,她就嫉妒到發狂,那時候,她想,不過是一個嬌寵小丫頭,蕭瑾彥也不過是念著蕭家的收養之恩,才那般寵她。
可是,她低估了念念在蕭瑾彥心中的位置和分量。
她代替不了那個位置,可是,那個鳶兒就能代替?
她不信,不信她這麼努力,又這麼愛他,卻得不到他。
......
蕭蕊試圖跟蕭瑾彥說話,但是,他好像聽不到似的,垂著腦袋,臉色陰森可怖,安靜的可怕,忽然,吩咐司機停車。
蕭蕊看著他下車,走進一家花店,買了一大捧百合,茭白如雪的百合花中放著一隻粉色布偶兔子。
蕭蕊攥緊手指,指尖深深地掐進掌心皮肉,胸腔悶得快要窒息。
他永遠對念念這般溺愛。
念念小時候,不管到哪兒,懷裏總是抱著一隻布偶兔子。
蕭瑾彥上車之後,一句也沒有說。
蕭蕊斂去眼底情緒,看了一眼腕表:“哥,要不要先回家?”
蕭瑾彥忽然抬頭,雙目血紅,瞪著她,聲音冷冽:“為什麼不救念念?”
蕭蕊臉色一白:“哥,你在說什麼?”
“為什麼?”
蕭瑾彥忽然伸手,虎口掐住蕭蕊的脖頸,厲聲道:“為什麼不救念念?為什麼?”
“哥,你到底怎麼了?”蕭蕊呼吸頓斷,一張臉漲成紅色,掙紮著,去掰扼製她脖子的那隻手,“哥,你放開我,不是我......不關我的事......”
蕭蕊驚恐的望著蕭瑾彥,仿若看到了當年那個從火場裏出來的少年影子。
當初,他也是這般掐著她脖子,質問她,為什麼不救念念.......
蕭蕊越來越覺得此刻的蕭瑾彥不對勁,拚命的掙紮,司機是蕭家的,也被這一幕嚇到,車速減緩,準備停車。
忽然,車門被蕭瑾彥打開,蕭蕊被他推了下去。
司機嚇得魂不附體,急忙看向倒車鏡,看到蕭蕊從地上爬起來,好像沒受什麼傷,方才擦了一把冷汗,可他就是一個司機,又不能多說什麼,蕭瑾彥勒令他開車去墓地,他不敢不從。
站在街邊的蕭蕊,撫著快要斷裂的脖子,臉色白的瘮人,她怎麼也想不到蕭瑾彥會對她動手,甚至半道扔下她,好像對她厭惡至極。
這麼多年來,蕭瑾彥從未對她發過大火,何況動手......
蕭蕊眼睛紅紅的,委屈不已,攔了一輛出租車,回了蕭家。
......
蕭瑾彥抵達墓園已是午夜十一點。
將那束百合放在墓前,他坐在花崗岩前,身子靠在墓碑上,手裏拿著一隻布偶兔子,一瞬不瞬的看著墓碑上念念的黑白肖像。
照片裏,念念黑發披肩,戴著兔耳朵發箍,甜蜜微笑。
他看著看著,也笑了,揚了揚手中的布偶兔子,嗓音十分溫柔:“念念,哥哥來看你了,是哥哥不好,不該丟下一個人,哥哥把你弄丟了,沒有新娘了......”
他眼睛裏有水光湧動,指腹摩挲著照片,嗓子哽痛,聲音嘶啞:“哥哥想念念,一直沒有忘記念念.......”
最後,他整張臉貼著冰冷的墓碑,自言自語的說了許多。
夜色寂靜,冷風如刃,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墓前,渾渾噩噩的,最後,闔上眼睛,沉入一片黑暗。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站在蕭家的後花園,念念穿著白色公主裙,黑發及腰,臉蛋粉嘟嘟的,可愛極了,懷裏抱著一隻布偶兔子,追在他身後,一遍又一遍喊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