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秦思遠,淩雲天臉上的笑意微斂。
記憶裏從前他們的師父就說她過剛易折,隻怕天不假年。誰知道到最後,最早死去的卻不是她。
當時他們都還年少,誰也沒想到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猶記得秦思遠當時心性最烈,說話行事直來直往最恨虛情假意,若非那一場慘烈往事,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模樣。
就算她如今再長袖善舞再八麵玲瓏,隻怕回過頭去無人處還是那個過於偏執一往無前的人。
隻是從前她對紫焰門的死忠換來的是殘酷的背叛,現在對她而言,也許活著的意義隻剩下顛覆紫焰門。
愛的已全部湮滅,恨的卻銘刻入骨,這樣的人生多麼荒涼。
“淩雲義,無論如何,我替你看著她。”淩雲天搖搖頭,輕聲說。
趙扶搖跑了幾步,不見淩雲天追上來,忍不住又躡手躡腳走回去,卻見那個男人微微皺著眉頭,不知想些什麼出了神。
“喂!喂!”她伸手在他眼前搖一搖,竟然沒反應。
“小——淩——子!”趙扶搖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叫道。淩雲天這才回神,看著又跑回來的小丫頭,收起思緒問她:“怎麼了?”
趙扶搖很少見到淩雲天那麼出神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這個男人都是很好接近的,好脾氣到讓人完全聯係不到縱橫江湖的魔教之主這樣的身份。
但偶爾也有時,他雖然站在眼前,卻讓人覺得遙遠到無法觸碰。比如最初相遇時,那個坐在屋頂喝酒聽風的男人。
又比如現在,當他不知道想到誰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以趙扶搖貧乏的詞彙不知該如何形容,隻覺得他們的距離一下子到了難以企及的地步。
他這種微微悵惘的模樣,究竟留給了誰,是……秦思遠嗎?
趙扶搖忽然覺得呼吸有些不順,這是很新奇的體驗,因為這個時候,她既不餓也不冷,更沒有挖坑的同伴們嘲笑。
那種酸澀和失落從心底深處一點點滿上來,讓這個向來萬事不縈於心有吃有睡就萬分滿足的小丫頭第一次覺得有一種的空虛充斥全身,整顆心空落落的難受。
很久以後她才明白,那種情緒叫做求而不得。
而現在,她隻能搖搖頭撇撇嘴不滿地說:“沒什麼啦,不認識路……我們要去哪兒?”
淩雲天稍稍低頭望她,“餓了?走!”
趙扶搖眨眨眼,心想,餓你個頭啊,我又不是狗,隻知道吃啊吃啊吃,也不想想當初被當小狗喂包子的那個男人是誰,尾巴還搖得那麼歡樂。
回想起淩雲天被她撿回家時那個挫樣,趙扶搖又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當收到對方疑問的眼神時,隻好拚命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事兒都沒有。
幸好淩雲天沒有逆天到連讀心術都會,不讓他就會發現他這一趟出來,最大的收獲不是撿了個聖女或是大戰一群白道高手,而是一大堆的“風流雅號”。
從死青蛙到詐屍鬼,從小淩子到搖尾巴狗,呃,真是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誒等等!”趙扶搖看了看四周,忽然叫:“這是往樹林裏去的路?我聽那個那個誰說,江湖中人都知道,逢林莫入!”
“那個那個誰又是誰?”
“……忘了。”
“賣了你也不值錢的。”
“……。”
淩雲天帶著狐疑的趙扶搖往荒野深處走,林子裏大片大片的樹木毫無規律地肆意生長,頗有點遮天蔽日的味道。
而腳下更是灌木叢生,一腳踩下去土地柔軟,泥土還帶著濕潤的芬芳。樹林很大,趙扶搖沒走多久就已經不分東南西北。
而奇怪的是淩雲天卻像腳下有一條無形的路一樣,左轉右轉毫不遲疑,把迷宮一般的樹林走得如同康莊大道。
趙扶搖有那麼一瞬間非常懷疑其實淩雲天早就迷路了,他之所以做出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完全是為了維持自己那稀薄的自尊心和麵子。
好在烏鴉嘴沒有應驗。
等天色稍暗的時候,眼前的一片林子中的樹木忽然變得稀疏起來,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出現眼前兩人眼前。
大概是林中光線不好,它已經早早地掛起了燈籠,屋簷兩邊兩串暗紅色的燈籠隨風幽幽飄蕩,散發出幽暗朦朧的光線,將整座小樓罩在光線中,遠遠望去恍若仙境——或者鬼蜮。
太詭異了,在這樣荒郊野外杳無人煙的地方,忽然出現這樣的小樓。讓人不得不聯想到誌怪中的荒誕故事,花妖豔鬼、荒郊古廟、夜半來天明去的一場無羈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