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不小,不知當初前人建造之時是否考慮過有朝一日停屍百具的場麵,如今隻有寥寥四五具棺材放置其中,一下子顯得整個大廳空曠起來。
夜風從半掩的門扉穿過,瞬間的逼仄讓風聲顯得尖銳不已,如冤魂夜語般來來去去循環往複於整個義莊之中。
“咦?”先出聲的卻是趙扶搖,她以為義莊中氣味應該不太好聞,已經自動自發地捏住了鼻子,同時非常自然地伸手去捏淩雲天的鼻子。
她是好心,絕對的,她才沒有故意要捏淩雲天的鼻子玩兒。
奈何淩雲天身量高挑,她踮著腳猶有些困難,見淩雲天完全沒有要配合一下的意思,終於惱羞成怒,一掌拍在淩雲天胸膛,低聲喝道:“低頭!”
淩雲天莫名其妙飛來橫禍,“哈?”不知道小丫頭又要出什麼幺蛾子,身體倒是相當忠實地令行禁止,已經非常聽話地略略彎腰。
趙扶搖兩指捏住了他那高挺得天怒人怨的鼻子,瞬間心滿意足,絮絮叨叨數落道:“你傻呀,也不嫌臭……。”
淩雲天看她仰著頭,一臉認真嚴肅神色,顯然並不是在開玩笑,雖然不太想打擊她的積極性,但這彎腰的姿勢實在是累得很,他隻好無奈地說:“其實確實不怎麼臭。”
不知是門扉開合有風灌入還是別的什麼緣故,義莊之中卻是沒有想象中的惡臭,不過當然也不可能好聞就是了。
那種怪怪的味道,不像屍臭,倒反而更像是什麼東西焦糊了,隻是很淡,並不惹人注意。
趙扶搖不信,瞪他一眼,“小淩子,你變壞了,又騙我!”邊咕噥邊手指上還加了力,顯然是不願意放手。
七弦公子斜睨了他們一眼,對這明顯打情罵俏的動作倒是沒什麼反應,聽完趙扶搖的話卻是若有所思。
他疾步上前,一掌平平推出,看不出使了多少力,離他最近的那具棺材上看上去頗為沉重的棺蓋卻無聲無息地滑開一半,沒發出半點聲響。
他隻往裏麵望了一眼,隨即移步走開,一言不發地把義莊之中肉眼可見的所有棺材一一打開,如之前一般探頭望一眼,臉上的表情因麵具之故倒是不可得見,卻顯然是有什麼蹊蹺的模樣。
趙扶搖心生好奇,一想自己埋過的屍體不少,怎麼也算得上是半個內行……吧,於是扯著淩雲天一起過去看。
他們現在的姿勢古怪,趙扶搖一手捏著自己的鼻子,一手伸出去捏著淩雲天的鼻子,而淩雲天為了讓她捏得到而且得捏得舒服捏得順暢捏得稱心如意還得努力彎著腰,遠遠望去好大一團亂七八糟的影子,倒像什麼連體妖怪。
兩人維持著這種詭異的姿勢螃蟹一樣扭曲地走到棺材邊,趙扶搖自忖做好的心理準備,閉了閉眼睛又睜開,終於慢悠悠探頭往裏望去,然後——切,根本就是最最最普通的屍體嘛。
剛才七弦公子那種表現,還以為他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奇怪玩意兒,現在卻是最普通的屍體躺在棺材中,什麼駭人可怖全都沒有。
……全都……沒有?
趙扶搖覺得自己想到了點什麼,而七弦公子終於看完全部,踱步回來亦言:“這些人的死亡時間不超過三天,絕無可能是一度山莊血案的受害者。”
“那他們會到哪裏去了?莫非是這城中的百姓看不過去,還是把他們下葬了?”趙扶搖依舊捏著自己的鼻子轉頭問他,因此說話的聲音就有些甕聲甕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