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天令?”
淩雲天重複了一遍胡長清和高喻義的請求,卻沒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胡長清腰間玉佩上,仿佛在考慮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有想。
而胡長清和高喻義抬著頭,目光堅定地望向淩雲天,一旁秦思遠亦默默地看著他的側影,寧應神色焦躁卻無法動彈,都在等他的決定。
天幕之上,濃雲開始向山頭聚集,不過倏忽而已,已遮住了清冷的月光,徹底的黑暗降臨,往浩瀚人間灑下無窮陰霾。
有沉悶的雷聲自雲層中隱隱傳來,忽然一道電光閃過,照出眾人臉上神態各異的表情,連微微顫動的睫毛都纖毫畢現,呼吸帶起身體的些微浮動,顯示出各人或看似緊張或故作鎮定的心情。
閃電過後頃刻,一聲巨大的響雷開啟了暴雨的序幕,傾盆大雨傾瀉而下,瞬間把整個青鶴峰籠罩在雨幕之中,耳邊隻剩嘩嘩之聲。
就在這時,淩雲天沉沉的聲音響起,“兩位長老的意思是,要放棄青鶴峰上所有紫焰門的弟子麼?”
高喻義臉色一凜,再次深深俯下身去,字斟句酌地說:“隻要門主還在,紫焰門就還在,屬下等相信以門主的才智武功,脫身而出絕對不成問題!隻有鈞天令一出,我們才有與山下那群白道人士對抗的籌碼。犧牲個把紫焰門弟子,那是在所難免,請門主速速決斷!”
淩雲天驀地笑了笑,“高長老,你的結巴又不治而愈了。”
沒想到他的重點放在這種地方,高喻義瞪著眼睛,胡子抖了兩抖,無奈地說:“門主又不是不知道屬下一激動就不結巴了……門主!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氣氛又凝重起來,淩雲天依舊沉吟,仿佛難以決斷,秦思遠歎了一口氣,叫了他一聲,“師兄——”心裏卻有些疑惑。
以淩雲天平日對趙扶搖的緊張,不可能聽到趙扶搖被白道俘虜的消息還無動於衷、如此遲疑。雖然鈞天令對於紫焰門來說,甚至於對於整個武林來說,都是意義重大的東西。
其實淩雲天遲疑的原因正是趙扶搖。
鈞天令,是紫焰門創派之時所流傳下來的令牌,唯有門主可以持有,天地之間獨一無二。
當年紫焰門創立之初野心極大,所布下的暗棋幾乎遍布江湖上所有門派。這些暗棋長期潛伏在那些門派當中,一代一代傳承蟄伏下去,唯一所效忠的對象隻有鈞天令的持有者,即使身為紫焰門的門主,如果沒有此令,也無法調動他們。
暗棋最初布下去的時候,那些人還隻剛剛滲透入各個門派,當個外門小弟子、丫鬟仆婦、隨從等等,尚且沒有什麼威力。但隨著時間流逝,他們的地位也隨之越來越高,越來越深入,甚至位高權重。
因而當鈞天令傳到淩雲天手裏的時候,它的威力已經無法單純地去估量,因為就連紫焰門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如今武林中哪些人是他們的暗棋。
所以鈞天令一旦亮出,整個江湖幾乎就會翻天覆地。因此,紫焰門也常常把鈞天令當做紫焰門門主的傳承信物。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為什麼,這幾代紫焰門的門主,從來都沒有使用過鈞天令。
上一次幾乎滅門的時候,當時的門主即淩雲天的父親遠遊在外沒有來得及趕回也就罷了,但這一回,淩雲天既然站在這裏,麵對形勢所迫,似乎別無選擇。
但青鶴峰上尚有兩千多名紫焰門弟子,而更重要的是,趙扶搖在那些人手裏。
如果淩雲天拿出鈞天令,這群白道人氏後院起火,自然遠水解不了近渴回天乏術,縱然攻下了青鶴峰也無家可歸。
這樣紫焰門不僅不算輸,還算贏得相當漂亮,說得聳人聽聞一點,再往前一步隻怕就稱霸江湖了。
可如此一來,隻怕他們也就會屠戮山上弟子還有——趙扶搖以泄憤。
淩雲天又看了胡長清腰間的玉佩一眼,細細的紅穗被雨水打濕,有氣無力地耷拉在那裏,非常順服。
他臉上忽現怒色,一拂手,濺起一串漂亮的水珠,“尚未戰,先言棄,這就是你們當了那麼多年長老的心得?他們在那裏戰鬥——”他用手一指山下,喊殺聲依然近了許多,可見白道眾人勢如破竹,“我們的門人在那裏戰鬥,不計生死,半步不退,是為了求生,也是為了你我,本門主憑何其他們於不顧?!”
胡長清和高喻義臉色微變,而秦思遠聽了這番話,卻悚然動容。
她看向淩雲天的目光又多了些許不知如何形容的東西,如果當年也有人這般堅持,那她當時的浴血奮戰,是不是就會值得?淩雲義是不是就不會死?
沒想到淩雲天在得知趙扶搖被俘以及內奸早已將紫焰門地形陷阱泄露給白道這麼多不利於紫焰門的消息之後,依然不肯拿出鈞天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