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韓柏(1 / 2)

暮色悄悄襲來,就像情人埋藏在深邃目光之下的念想,來的如此深閉固拒。令人始終無法預料。

韓柏從屋外傳來的“梆梆”打更聲中悄悄睜開眼睛時,發現已經是夜半三更了。

微弱的月光透過破裂的瓦縫透射下來,給黑漆漆的屋內灑下一點微光。

借著這絲微光,韓柏清澈的目光忍不住在四周遊離起來,看著家徒四壁的一切,韓柏不禁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他和妹妹韓月本該有一個遠比同齡夥伴幸福的童年,像其他半大小屁孩一樣,在私塾老頭兒背後畫王八,沒心沒肺的爬樹掏鳥窩,跟在賣冰糖葫蘆的小販身後流哈喇子……

但這一切韓柏想都不敢去想,而且還要時常提防被喝的爛醉的父親爆揍一頓。

想著想著,他便有種想哭的衝動,哪怕隻是一個人躲在草籠蘢裏歇斯底裏的悄悄哭上一場。

但抹幹眼淚後,還是得麵對這殘酷的現實。

韓柏所在的鎮子叫做解元鎮,不算多大,遠近卻很是出名。

相傳在幾十年前這裏曾出過一位解元,隻是那位解元卻是倒黴透頂,還未出仕就因一言惹怒了天龍真子,被哢嚓了腦袋。

否則作為故鄉的解元鎮絕不會像此時這番不景氣,隻見坑坑窪窪的主街一望到頭,兩邊幾家零零落落的店鋪與酒家也是冷清的不像樣,沒有半點像曾經出過解元的福地。

而且一到雨天,街麵更是泥湯漿糊,這讓鎮民很是苦不堪言。

韓柏一家就居住在鎮上東頭一所看似闊氣的大宅子裏,說是闊氣,但也隻是對表麵而言。

因為除了這座空殼之外,裏麵但凡是稍微值錢之物早已經空空如也了,至於去了哪裏,當然是被喝進了韓父了肚裏。

至於韓父,平日裏基本上都是爛醉如泥。

無論是在清晨,還是在夢裏,仿佛都活的醉生夢死一般。

就算偶爾有那麼幾次清醒的時候,那也是抱著從大宅裏挪騰出來家夥什兒跑去典當行換酒錢。

終於一日不如一日,偌大的韓宅也變的家徒四壁,慘不忍睹了。

而韓父也仿佛永遠不會有清醒的那一天,仍然是終日抱著個燒酒壇子,四仰八叉的躺倒在鎮頭上那座已然腐朽不堪的石獅腳邊兒。

但凡是路過鄉裏鄉親還是進鎮打尖兒的外鄉人,瞧見這一幕,都會報以可惜或者鄙視的眼光,搖搖頭發出一聲歎息。

然後轉身而去,他們實在不理解,昔日這方圓百裏如此有名的秀才郎,如今為何會變成這幅落魄田地,實在是世事弄人呐!

……

距離那個要命的,仿佛要將胸腔撕碎的疼痛,已經過去多時。

韓柏覺得自己好像是沉睡了千年的病人,甚至羸弱的連最不堪入眼的微風都能輕易將他擊倒。

妹妹韓月此刻還疲憊的趴在炕邊,蒼白的小臉上微皺的眉頭使她似乎在一個無邊的夢境中不安的徘徊著。

見到這一幕,韓柏不禁心生憐意,向韓月蒼白的小臉觸摸而去。

手臂並不是如他所想那般病態的無力,但他還是輕輕地,輕輕地。

韓月婉轉醒來,暮然感受到一隻冰涼的手掌正在拭擦自己已然幹涸的淚痕,她是開心的,特別開心,像一隻惹人憐愛的小貓咪輕輕蹭了蹭這隻對她來說似冰涼卻異常溫暖的小手,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悄悄流出。

在韓月小小的心裏,哥哥韓柏就是她的整個天,隻要有哥哥在,她什麼都不怕,哪怕是被爹爹揍上一頓她也不怕,但哥哥今日裏昏倒時卻幾乎將她嚇傻了。

韓月從小便得了一種怪病,已經十二歲,卻還像八九歲的小姑娘般個兒大,並且羸弱不堪,走不了多長路便氣喘籲籲。

鎮裏人都覺得韓月會活不長,但出人意料的是,這兩年韓月竟然在哥哥韓柏悉心的照料下,不但沒有短命的跡象,反而逐漸變得活潑可人起來。

就這樣。平日裏兩兄妹在鎮上相依為命的故事,偶爾便成為了鎮名在茶飯之後小小談資。

而鎮上的人幾乎都是祖祖輩輩土生土長在此,所以有時候,一般能幫襯一把的就幫襯一把,實在無能力的,也會在言語上關心一二。

但韓柏這孩子好像自尊心特別強似的,很少接受他人的施舍,人們也暗自猜測,這大概和韓柏從小就如此懂事有關吧!

在離解元鎮不遠的山坳坳裏,有一座道觀,比韓宅大不了多少的樣子,卻蓋得富麗堂皇,香火更是重來沒有斷過,旺盛至極。

原本這裏本來是一片不起眼的小樹林,但自從這樹林裏不知在什麼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大一小兩顆渾身如玉的大樹之後,附近百裏近幾十年來幾乎是風調雨順,瘟疫蟲災更是從未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