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擦了黑後,齊妙親自送走陪她用晚膳外帶陪她消磨時間的幾個小姑,便快步回了內室。
原來白天她外祖母那邊差人來給她送信兒,說是雪靈那個小戲子的新身份已經做得天衣無縫了,雪靈的親哥哥也早就得到了安排,如今就在大長公主位於江南的一家莊子上做管事。
齊妙情知接下來不定在什麼時候,雪靈就可以進宮了,譬如等常歆有了身孕,一拳卻難敵眾手,劉家就會送雪靈這個“劉家女”進宮替她固寵,她便想給那丫頭打點點兒傍身的銀錢和珠寶。
富媽媽陪著齊妙進了內室,一邊動手幫著忙,一邊不免笑道縣主也真是的。
“常齡小姐既是劉家女,自有劉家宗族替她打算,縣主偏還要多操一份心。”
劉常齡便是雪靈的新名字,富媽媽改口也改得極快。
齊妙笑著搖頭:“我隻是盡一份心意而已,若真叫常齡指望我這點小錢傍身,豈不得累死。”
其實她也是替雪靈高興,高興於……太子到底比建康帝年輕。
那小丫頭多機靈啊,又是個有情有義的,為了哥哥做出了那麼大的犧牲,怎麼也該有個比前世更好的前程。
“可是公主和縣主您就不怕、不怕她將來再踩在太子妃頭上?”富媽媽有些含糊道。
富媽媽當然知道將雪靈的親哥哥“軟禁”在大長公主位於江南的莊子上,便是留作人質,以免雪靈將來有一日不聽話。
那小戲子是有情有義不假,可她既是貌美如天仙,將來若真得了太子的寵愛,再生個一男半女的,誰不替自己的親生兒女著想啊,那親哥哥也就隻能往後放一放了。
“媽媽可能不知道,她為了她的親哥哥,已經主動跟公主提議,用了永絕後患、再也不能生育的方劑。”齊妙淡淡的笑道。
若不是聽說了這個,她也不會緊著給雪靈備點銀錢珠寶,以備將來進宮時帶著。
這不過是她聊以彌補下心中愧疚罷了。
隻因若是將事兒說白了,雪靈這個所謂的比前世更好的前程,也不過是好上那麼一丁點,實則還不是她齊妙為了家族大計,便犧牲了這個小姑娘的真正幸福。
雖然細論起來雪靈就是個小戲子,這種身份就算不變、也的確沒什麼真正幸福可言,可若是將來嫁了人,雪靈還是能做母親的,如今……
富媽媽聞言就愣了,不過她也徹底就理解了縣主為何就匆匆給雪靈備起了“添妝”。
她便低聲安慰齊妙道,人的命天注定,縣主也用不著內疚。
“若不是縣主從老夫人和夫人那兒將她要來,家養的戲班子裏又有幾個真有好前程、真能正經嫁人生兒育女的。”
“她那哥哥更別想從戲班子出來,過上正常下人的日子,將來還想娶妻生子,給後代謀一個良民身份?”
衛國公府的戲班子還好些,可旁人家養的戲子又與家妓、家養的小倌兒有何區別?
生兒育女的女戲子倒是也有,可那兒女的生父都不知道是誰,還不是叫那兒女連正經家生奴才都比不上,隻能從事最苦最累的活計……要麼便是接茬兒做戲子。
隻是也沒等齊妙順著富媽媽的開解說些什麼,主仆二人就聽見外頭有動靜,稍後便見繡紅撩簾子進了內室,小聲道梧桐苑的芍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