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嵐的心早已沒了底氣,她從來不敢用這種口氣與瀾歌講話,不管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她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很多東西都是命裏注定的,該知道的始終都要知道,不該知道的,怎麼也不可能會知道。”滄嵐苦澀一笑,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曾為他經曆的那些苦,那些恨。抬眸,深深吸了口氣,將眼眸裏的傷懷丟棄在夜色裏,“仙尊受盡世人的景仰,天地的寵兒,身份高貴,又怎會知道求而不得的苦。”
瀾歌靜靜凝望著滄嵐,卻是勉強一笑,“宮主言重了,宮主貴為離恨天水月宮宮主,其身份又怎是瀾歌能望及的?”
滄嵐淡笑不語,原來那從天界初見時所認定的身份,一直亙橫在彼此心裏。理了理心思,抬手將風吹亂的發絲拂順,啟唇淡然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莫再耽誤,何況仙尊還有事處理。”
說罷,目光已經投向瀾歌,等待他給一條明路,一條能通往她回去的路。
瀾歌點頭應允,人亦側身往自己右斜的方向對滄嵐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先走。而滄嵐這才看清,原來自己真的走錯了。
微微頷首施禮,滄嵐道:“主人為上,仙尊先請。”
瀾歌微愣,嘴角竟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那瀾歌就不客氣了。”說罷,人已提步在前走著。
滄嵐望著那被夜色漸漸淹沒的背影,多少次的夢中,他也是這樣漸漸消失,任自己如何呼喊,他都不回頭。心中一笑,提步隨之而去。
就這樣,夜色下,那兩道白衣身影如同夜間綻放的百合,夜色三千,也難掩半分風雅。可是彼此間的距離,卻是一道難以跨過的溝鴻。
也更深,霧更濃。
二人總算是走回了回廊,怎麼回去滄嵐大約也知道了。
一路上二人都很安靜,誰也沒有隻言片語,就這樣安靜的行走在梨花飄香的世界裏。一千年前執手相牽的場景時時回蕩在滄嵐腦海,心,卻從未溫暖,反而愈是看著此刻的場景,心裏愈覺淒涼。
物事人非,舊情難在,曾經花前月下到今日的咫尺天涯,愛恨交織的相處,心酸到無以複加。
明亮的燈火將二人映得清晰,遠出的清風小築漸漸呈現在眼前,瀾歌的步子卻愈來愈快,緊皺的眉頭像在隱忍著什麼、滄嵐以為他有急事,便欲開口說讓他先走,但僅僅是她猶豫的時間裏,清風小築已然立在眼前。
瀾歌未曾轉身,隻是背對著滄嵐淡淡說道:“瀾歌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就這麼走了。
望著那道身影,滄嵐心裏說不出的感受,那是看著一件自己原本很想擁有的東西漸漸走遠,可自己卻無能為力去挽留。
直到瀾歌的身影再也看不見時,滄嵐這才收回目光,思著自己如今留下來的目的,也就沒有再多想其他,轉身回了清風小築。
夜已深沉,園子裏很安靜。滄嵐的腳步聲很輕很輕,她怕打擾到屋子裏熟睡的九音,更不想在此刻見到星昴。可似乎越是不想的事,發生的也就越快。
那道紅衣身影在夜色下顯得如此鬼魅,屋前懸掛的燈籠所散出的光線映著他的身姿,純白的梨花搖曳,緋紅長衫,隨風輕舞。
他像是在看風景,但眸光渙散,看的並不認真。也像是在思考些什麼,但神色冷漠,並不投入。滄嵐停下腳步看著星昴,想說什麼,可是話到嘴角卻又吞了回去。也許此刻,沉默是最好的選擇。方才的爭執,是他們認識以來最嚴重的一次。
星昴回頭淡淡看了滄嵐一眼,目光很冷,且還含著一絲隱約的怒意。須臾,他兀自收回目光,凝望著枝頭搖曳的梨花,什麼也沒說就這麼回了自己屋子。
門,被星昴以內力重重摔上,清晰的聲音震徹滄嵐心底,像是什麼東西壓著自己喘不過氣來。
星昴的性格從來如此,滄嵐早已習慣,可是為何今晚的心卻不在如往日那般無所謂了?
在湖中小亭裏的場景又回蕩在腦海,此刻倒是沒有那麼生氣,反而覺得是自己太過了。一直以來她都以各種理由去反對星昴這個人,對他做的每一件事都選擇不認同。究竟是出於什麼理由滄嵐自己也沒有反思過,此刻轉念想想,其實與星昴真的不能好好相處麼?
還是說自己將他定在了那個不能相處位置上,所以故意讓他生氣,讓他憤怒。但這次如果不是因為九音,星昴也不會留下來不是嗎?
深深一歎,滄嵐覺得自己愈發的庸人自擾了。想著九音一個人還在屋子裏,便進去了。
九音依舊安靜熟睡著,也沒再將被子打開,滄嵐心裏回想起墨袍男子的事,為了怕他再來傷害九音,就決定今晚守著九音,況且也有很多事需要考慮。
倚著桌旁坐下,滄嵐雙手枕頭趴在了桌上,目光無意投向燭台上的火焰,她不知道墨袍男子的事要不要告訴九音,可是心裏想了想,又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要讓九音也牽涉進來的好。
想著想著,身體的倦意襲來,眼皮愈來愈沉,意識漸漸模糊,直到後來,她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