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結局(下)(1 / 3)

無琊內的兩人就這樣淡淡的站著,寂靜的連呼吸尚能聽得清晰。

背負雙手長身玉立,昏暗的燭光映著千夜的臉龐,薄唇緊閉。眉目間透著的依舊是無盡淡漠,對於身後之人,他如今連正麵都不願見。

公子雪霽心知千夜斷不會原諒自己,今日能見上一麵興許都是顧念著昔日交情的緣故。或者在千夜心中,此刻的自己全身是錯,沒經過他的允許便將風然帶回魔界是錯,隱瞞他瀾歌身份是錯,與滄嵐暗裏計劃阻止他複仇也是錯。

總之一切都是錯。

如他所想,千夜此刻就是這樣認為的。

“長話短說。”聲音冷冷,如他予人的感覺一樣,冷的不近人情。

公子雪霽失聲一笑,他已經將當年事情的真相告訴千夜了,可是千夜不信。他若不信,即便有再多真相再多苦衷,都毫無意義。

“千夜,我知你氣我怨我,更不願再見我。”公子雪霽陳訴著自己認為的事實,“但你可曾想過,這麼多年來,我何時騙過你?”

千夜沉默著。

“風然的事你可以尋找機會自己去查探,我相信待你知曉真相時一切自會明白。”公子雪霽沉聲長歎,“或者你自己也相信我說的話,但你選擇了不去接受。”

“夠了!”一聲冷喝,是他無盡的憤怒,冷然轉身麵對著這個一直視如親人的長者,“你自己接受了不代表所有人都必須接受,你明知我恨他骨,如今還來勸我原諒他?公子,你覺得有可能嗎?”

“難道你就要這樣一直恨下去嗎?恨到你死,或者是恨到他死?”公子雪霽顯然也是怒了。

千夜怔了片刻,迎上公子雪霽那憤然的眼神,他有一瞬間腦海是空白的。空白的不知答案究竟是什麼,空白的忘記了自己忘記了過去。

可是下一刻,他給與公子雪霽的依舊是無情的回答。

“是!”千夜淡淡勾唇一聲嗤笑,“對於風然,要麼我死,要麼他死,否則這段仇恨就不可能劃上終點。”

一席話,阻斷公子雪霽所有的解釋。一個回答,斷卻了他唯一的希望。曾以為隻要真相公諸於世就能挽回這個人的親情,可到最後才發現,那刻骨的恨根本就不可能會因為真相的出現而消失。他無法原諒,就像風然無法放下千夜一樣。

“如果你此刻來隻是為了跟我說這件事,那麼你可以回去了。”千夜轉過身背對著公子雪霽下了逐客令,他不想再在這件事上與公子雪霽起爭執,“你可以回去告訴風然,我說到做到。”

字裏行間的狠絕,跟在他身邊這麼久的公子雪霽豈能不知?千夜此時此刻的決心,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改變。

低下頭看了一眼手中封存完好的書信,公子雪霽心知今日來此的目的並非與千夜爭執這件事。上前行至千夜身後,看著那道冷傲情絕的身影,他道:“你若執意如此,我也會盡我所能的去化解,但是千夜……我隻想問你一句……”頓了頓,公子雪霽皺眉問:“你覺得現在的你有愛嗎?”

此言一出,公子雪霽明顯察覺到千夜身子微微一顫。

“或許自從幻境之城回來,你自己也沒有發現你變了吧,變得無情無愛,變得狠絕冷漠,變得自私而狂傲。”

靜立的人不知不覺已眉頭緊皺,眼神透著一絲難見驚惶,那是被人說中心事的無措與害怕,更是一種不知答案與緣由的不安。公子雪霽說他從未發現自己變了,可哪知他自己也曾無數次的在懷疑,在追尋答案。

究竟是為什麼?昔日的愛明明那麼真那麼深,為什麼一覺醒來後一切都變了?變得那麼想要報複,那麼想要毀掉。用盡手段的讓她絕望痛苦,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報複的快意?

“我曾問過你對滄嵐究竟有沒有心,彼時你的回答是介於神月鏡之上的利用。其實那時我便知這是你的借口,如果你僅僅是因為滄嵐靈元的緣故,你斷不會如此上心,如此惦念,可還記得那日你偷偷潛回玄月穀看她的事嗎?。”公子雪霽繞至千夜麵前凝視著他,“瞞著我們所有人回去,就隻是為了看她是否安好。明知她心中一直記掛著瀾歌,卻仍舊選擇了去愛去付出。明知最後自己會心痛不舍,卻還是選擇了沉淪……千夜,那些過去的事,你記得嗎?”

千夜定定的看著公子雪霽,雙手不知何時已緊握成拳,眼神飄忽難定,心如亂麻糾纏。如果他的情愛被心困禁在某個角落,那麼公子雪霽此刻就是那個拿把刀割開那層封印的人,一刀一刀的,將那些過去慢慢剝離出來一一呈現在自己麵前。

“可是回來之後呢,你變成了什麼模樣?對九音與雲邪尚且不論,但是對滄嵐,你又做了什麼?帶她回魔界關押萬丈牢,封鎖她的靈元,更以九音迫她與你成婚,千夜,你可曾想過,這一切真的隻是因為報複?還是因為……你根本找不到對她的愛,從而隻剩下對她昔日不曾回報你的恨?”

禁不住的踉蹌倒退,公子雪霽欲伸手去扶,卻被千夜一把推開。他努力的讓自己站穩,努力的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他想保持著他身為尊主的傲,生為魔人的絕。

可心真的很痛,伴隨著血液痛至全身每一個角落。那感覺就好像當初在萬丈牢時一樣,麵對滄嵐毫無氣息的身體。他已分不清為何而悲,為何而傷。總之就是這樣痛著,痛到無法呼吸,無法自抑。

公子雪霽見千夜這般摸樣,心頭也是不忍,可他還是選擇了繼續說下去:“你可知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嗎?”

千夜猛然抬頭望著他,那是一雙充滿渴望的眸子,渴望到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而渴望。

公子雪霽搖頭苦笑:“因為噬情.蠱,因為你體內有世間最無情的蠱毒,它讓你拋情棄愛,讓你無法再對任何人產生感情。”

“噬情……蠱……”沙啞的聲音低喃著這個名字,他想起了當日滄嵐在書閣裏翻看的那本書,而後自己也去看過。所以他沒有懷疑公子雪霽所言是否屬實,,因為那是他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又如何去懷疑?

噬情.蠱,噬情.蠱,斷情絕愛之蠱。中蠱者無情無愛麼?就像現在的自己一樣,有心無愛。困惑的望著公子雪霽,他想要知道更多。

“當日我回魔界尋你,你那個時候已經去了天界,徒留滄嵐一人在此。所以我便將瀾歌的事告訴了滄嵐,亦將你身中噬情.蠱一事告訴了她。希望她能想辦法阻止你,讓你能放下仇恨。”公子雪霽失聲一笑,“可我從不知身中蠱毒的你行事會如此極端,更不知你帶回滄嵐之後的事。若早知你對滄嵐的那些作為,我斷不會讓滄嵐留在你身邊。”

千夜怔忡的望著公子雪霽,眼睫因忍耐而顫抖,眉心痛苦的皺在一起,渾身更是無力的撐著梨木桌,嘴裏兀自問著:“她……我……這怎麼可能?我怎麼……怎麼會……”

怎麼會中噬情.蠱?怎麼感受不到自己的變化?怎麼體會不到她的苦心?千夜無法相信公子雪霽所言,可偏偏他說的那些都不是故事。因為那是他自己親身經曆並且深刻體會到的。

自幻境之城回來,他不可否認自己心裏隻剩下滿腔報複和仇恨,對天界,對大阿山,包括對滄嵐。從萬丈牢到無琊,她來魔界的這段時日裏,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悲切的望著珠簾後的那張床榻,那日因青染一句話而怒她,更是不惜強迫與她。那時她明知自己身中此蠱卻仍舊選擇接受,明知那並非因為愛……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告訴我……為什麼……”千夜搖著頭問著自己,“明知我娶她不是因為愛她,為什麼不抗拒,為什麼……”

他無法體會滄嵐當時的絕望,更無法明白她為何要選擇接受。滄嵐的固執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若她不願,即便是死也無法令她屈服。

可偏偏對自己,她把一切都承受了。

那些過去的回憶浮現腦海,一點一滴,銘記於心,入骨如刻。桃花村外是誰在找到她時心裏暗自竊喜,飛水澗下是誰奮不顧身跳落懸崖擁她入懷,天機閣裏是誰說無論星昴還是千夜對她都是真心愛著?

是誰?究竟是誰?

是星昴嗎?可當他是星昴時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千夜。

是千夜嗎?為何在他做回千夜時更渴望自己是星昴?

回到魔界之後他不斷提醒自己滄嵐心裏念著的人是星昴,而他隻能是千夜。千夜不會接受滄嵐的情,更不可能接受。

但誰又知道呢,叱天獸在提起要為魔界傳承時他心裏隻想著那一個人。即便要成婚,要為自己生兒育女,也隻能是那一個人。

低下頭,千夜竟是覺得自己尤為可恨。從一開始到現在,他一直都在想著別人的錯。想著滄嵐對自己的冷淡疏離,想著那日幻境之城她的轉身離去,想著她與瀾歌的過去。那些回憶一點一點的加深,讓他無法控製的去恨。

生性如此的他選擇了極端,我若得不到,便不讓別人好過。明知自己無情,卻偏偏娶了她。

可是後來,有些東西還是無法控製。雖不知出於什麼理由,他依舊想把她留在身邊,留在魔界,成為他的妻子。

深深閉眼,他忽的失聲笑了出來,笑的心都在顫抖,笑的眼裏有滾燙的液體滑落。落致嘴角方知,那是眼淚,苦澀的淚。

公子雪霽上前,抬手輕輕放在了千夜手背上,觸碰到的是一片冰涼。苦澀一笑,他將手裏的書信放在了千夜麵前,“這是我在書閣裏無意間看到的。”

千夜睜眼將那書信拾起,封上寫著的唯有四個字。

“千夜親啟。”

那字跡是滄嵐的,千夜一眼便認出了。顫抖著雙手將書信拆開,熟悉的墨香瞬間攏入鼻息,可看著宣紙上那一行娟秀的字跡,他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愛你,無論是千夜還是星昴。”

簡短的十幾個字,每一個字都那樣用心的在勾勒,在描摹。卻讓每一個字都像火一般灼傷雙眼,痛徹心扉。

猶記得天機閣內他深情的話語,“無論千夜還是星昴,對你滄嵐都是真心愛著,從未後悔。”

而今她的回答亦然,我愛你,無論你是千夜還是星昴。

無論你是誰,或者你將成為誰,隻要那個人是你,我都不後悔愛。

淚落紙上的瞬間,是他轉身奔往門外的身影。身後公子雪霽慌忙喚住:“你去哪裏?”

“去接回我的妻子。”

語落,人早已遠去。那義無反顧的身影,是他此刻的決心。

無論千夜還是星昴,隻要愛著你,隻要你愛著,哪怕再多苦難,我都願意陪你一起走過。

此心如磐石,永不改變。

公子雪霽怔怔的站在無琊內,他在想自己是否忘記問他如何去接回滄嵐,再回頭看桌上,那宣紙早已被千夜帶走。

心憂風然傷勢,公子雪霽隻好先折回書閣去照顧風然。

若早知是今日這般苦果,當初相遇時該如何?

他不知,亦或者他不想再知。

伸手撫上劍台上的無塵,指尖觸碰到的除了劍鞘上雕刻的圖紋外,還有劍身冰涼的觸感。

劍是兵器,無情的兵器。它終究是冷血的,即便你賦予它再多情感,它依舊不會懂得什麼人該殺,什麼人不該殺。

“啟稟仙尊,天宮一切準備妥當,少璃仙子已經在前往天宮的途中,不知仙尊……”

淺墨站在門口望著屋內那道身影,話到最後卻不知如何開口了。心想著吉時將至,為何仙尊還不準備前往天宮。

瀾歌撫著劍身的手緩緩收回,淡然的神情並未因自己即將成婚而歡喜,那平靜到淡漠的神情,仿佛今日成婚的並不是他。

“仙尊?”淺墨試著再喚了一聲,“仙尊你沒事吧?”

瀾歌將手背至身後,轉身便迎上淺墨那滿是關懷的目光。

“我沒事,你先去忙吧,我隨後便去天宮。”柔和的聲音,卻讓淺墨心甚憂。

“既然如此,那淺墨先行告退。”再擔憂的望了瀾歌一眼,淺墨這才準備退下。

“阿舞回來了嗎?”瀾歌拿起劍台上的無塵,目光也全部放在了劍上,話問的有些漫不經心。

淺墨停下腳步如是回答:“淺墨並未見阿舞姑娘。”

瀾歌低低的嗯了聲,“我知道了。”

“是。”言罷,淺墨這才真的退了下去。

屋裏的人目光牢牢的鎖在劍上,任憑時光流逝,他也無動於衷。

今日天色正好,微風和煦,九天雲彩如描繪一般美不勝收,一望無垠的天際更是綿雲漂浮,並且隨處可見一些騰雲駕霧的仙人結伴而行。

從南天門一直到天宮都是人來人往,龍岩依舊一臉嚴肅的站在南天門,各路仙家相互打著招呼行著禮。宵雲君與白老為了接待那些遠道而來的仙人,幾乎是忙得不可開交。因為天界各路仙家隻要能叫得上名號的幾乎都來了,而宵雲君與白老作為一直留在天宮的兩位老仙,自然得在這裏接待。

而天宮內諸多仙人均已落座,這都是在天界乃至四海頗有名望的人物,至於那些散仙或者等級不高的仙人,卻被安排至了別處。

今日這般盛況,與天帝舉辦壽宴那日可真是不相上下。想來也是,天界第一仙尊今日大婚,又是天帝陛下親自下令命天界所有人參加,他們各山的那些仙人哪敢不來?即便明知這是為引魔界出現的陷阱,那些仙家也隻能往裏鑽。

天帝威嚴的坐在那裏,一身金絲龍袍更顯華貴。臉上雖是掛著淺淡的笑意,卻依舊令人生畏。麵對台下眾仙家的敬酒與賀語,他都很開懷的接受,並且不時的哈哈大笑。

“瀾歌仙尊與少璃仙子之婚事一直都是天界頗為關注的一件事,如今這對金童玉女總算是修的正果了,這得多虧了天帝陛下的撮合啊。”這說話的正是飛鳳城逍遙族族長逍遙墨卿,他也受邀前來參加這次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