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庭芳是昨天中午見到曹鵬的。他想拉曹鵬去酒店喝幾盅,不料曹鵬冷冷地說他沒那個閑空,他要幫賈縣令辦點私事,話音未落,揚長就走了,把個孫庭芳丟在原地足足站了一盞茶工夫。
打那時起,孫庭芳就在考慮兩點事:一、師爺和縣令是朝夕共事的,曹鵬是那麼會吹會拍,為了討得賈豹的歡心,他娘偷情的事也能告訴他。那麼不久,曹鵬定會把孫、婁二人托他為賈豹求官、求婚的事告訴賈豹,大有可能把孫、婁二人兩次給他的二百五兩銀子的酬勞費如數還給賈豹。
二、賈豹做了萬振邦的女婿,他不會同嶽父談求官、求婚時的事,但會和萬君蘭在枕頭邊趣話他求官、求婚所花的銀子,肯定會問及她父親兩次受了多少禮。萬君蘭肯定會如實說沒有受任何禮金、禮物。賈豹一聽,必然大怒,定會問曹鵬,從而追到孫、婁二人頭上。說不定什麼時候,賈豹會生事將他和婁懷仁投入大牢。孫庭芳越想越後怕,覺得在賈豹身上騙錢的事很快會露餡。他想三十六計走為上。
今天婁懷仁找到他,他本想說說他的想法,可一見婁懷仁還以恩人自居,他把要說的話咽回了肚子裏。好在孫庭芳隻是一個人過日子,老婆帶著兩個孩子早回了她娘家,他如今一個吃飽了,全家都吃飽了,隔三岔五去歇一宿妓院,日子過得挺逍遙。當晚,他拾掇了一個包袱,揣進去幾千兩騙來的銀子,第二天一早,鎖上門,乘船去米城,直奔上海,找他做生意時結識的老熟人混日子去了,從此高城人再也沒見到過他。
三個月過去了,臘月初四這一天,很受賈豹信任的曹鵬,果如孫庭芳所料,他捧著二百五十兩銀子奉還給賈豹,把這銀子的來曆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強調說:“卑職早已料定大人有飛黃騰達之日,可當時不可不收,怕孫庭芳、婁懷仁二人另出下策。這些銀子乃卑職代大人保管,今當完璧歸趙。”
賈豹聽後若有所思,當晚即向萬君蘭笑說他當初求官、求婚時如何焦急不安,如何花費銀子的事,末了問她父親得了些什麼禮品。萬君蘭說父親錄用賈豹做書吏以及答應他求婚的事,未收一枚錢禮物,不信,可問說客曹師爺。賈豹又問夫人,求官、求婚這兩件事有沒有其他人找過嶽父大人?萬君蘭斷然回說沒有,並說這兩件事都是曹師爺說後,父親當即答應的,決沒有其他人來說。賈豹不再說了,隻是熱烈地親著萬君蘭。
一天上午,賈豹要曹鵬詢問婁懷仁、孫庭芳二人在他求官、求婚這兩件事上是如何活動的,花了多少銀子。下午,曹師爺即稟告賈豹:孫庭芳已多日不見了,婁懷仁在他的逼問下,承認除給他二百五十兩銀子外,其餘六千七百五十兩銀子都和孫庭芳兩人平分了。賈豹大怒,立即要曹師爺去牢獄,命令獄頭郎小萬將婁懷仁上枷入獄。
婁懷仁在獄裏什麼也不說,隻是一再要求麵見賈知縣。郎小萬稟告曹師爺,曹師爺轉告賈知縣。賈豹怒猶未消,心想,他當日和孫庭芳、婁懷仁鬼混時那些醜事多多,一旦抖露出來,他將威嚴掃地,顏麵無存。怎麼辦呢?賈知縣問計於曹師爺。曹鵬說,孫庭芳、婁懷仁皆無賴之徒,三杯酒下肚,什麼殺頭的話都敢說。倘以仁德之心待他們,給他們錢,給他們糧,但那是無底洞。他們隻要稍有不滿,仍會不顧一切地發泄。上上策是要他們永遠不說話。賈龍大喜道:“正合我意!”說罷命曹師爺從速做掉婁懷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