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冉背著癟到底的帆布行囊,走出俞家村的村口,準備沿著曲折蜿蜒山路步行到山下站點,再坐公交車到縣城……
獨自一人走在這條被刺槐枝葉覆蓋的山路上,
背後的行囊,來的時候,被雜七雜八的物品塞得滿滿當當。
如今抽空一般,拖拉著癟癟的腰身被一層層拉鎖收攬起來,行囊最外層放置的錢包除了返程的路費錢,就剩下幾枚一元錢的鋼鏰在兜底咣當……
她不打算到縣城,為購置幾袋子土特產小禮品贈送同事親友,而勞累自己。
返程的時間寬裕了,反而沒多餘的牽掛,索性一個人坐在位於半山坡的一顆核桃樹下,
再回望一眼隱藏在樹林中的俞家村。
坐在核桃樹下乘涼的高冉,突然奇怪自己的生命為何落在俞家村,而且是如此愚昧偏僻的山村……
記憶用標注情緒的包裹,分門別類係住口,按照嗜好親近,羅列於記憶中……
感覺親近的那部分記憶,觸摸的次數多了,假的變成真的。
而眾多瑣碎真實的部分卻被忽視淡忘了,
猶如被小清河環繞的這座小山丘,交通不便,似乎與現實斷了聯係。
視野中,位於綠色灌木叢中依稀可見的俞家村,落寞在山丘叢林之間,越發凸顯的稀奇古怪……
這樣偏僻的小山村,為何能與自己扯出一段關係呢?
人類經過文明社會的洗禮,繁殖已經不屬於首要任務了,作為承接人類情感的載體胎兒,基本屬於性愛的副產品。
胎兒在母體中孕育成形,足月後排出母體外,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成為法律意義上的自由體。
而對於那些死於非命的精子和卵子,以及那些被強製流產的胎兒,統統被定義為排泄物,垃圾一般排泄到下水管道內……
仿佛它們的生命不曾存在過,對自身都如此冷漠自私的人類,對待同類,對待生活在統一星球上的生物,乃至自己的生命,又會抱有如何的態度呢?
難道法律隻保護存在者的利益麼?即使某些從母體中分娩出來的嬰兒,倘若被親情和社會棄之,失去生命的載體,有什麼價值呢?
上蒼保佑,被親人拋棄的高冉,還活著,而且擁有著合法的身份……
高冉從二十歲之前,如一枚倔強的澀果,懷抱著雜亂無序的疑問活著。
從產生疑問那刻起,就感知到孤獨;
獲得想要的結果時,還是孤獨。
唯一能夠見得成效,就是借此打發了一段無奈的時光,繼而,邁向與這份孤獨感相稱的年紀……
高冉相信,
前世是一位習慣思索人生的古希臘哲人,
為派遣孤獨熱衷無邊的否定自己,提出疑問。
痛苦想總歸還是有好處的……
如此的思維可以化解心中的負麵情緒,轉移對敏感部位的體味,理智冷靜地看待生活,不至於做些勞神費力的單相思。
高冉相信,
上輩子應該是一位勇敢善戰的騎士,
自由馳騁在疆場,
享受著來自本性的快感……
然而,這輩子,
高冉卻陰差陽錯變換成女人身,
或許自己體內的基因中,依舊擁有著男性的思維邏輯。
高冉承認不是佛教徒,也不相信世間有人世輪回的現象。
奇怪會相信這樣一層飄渺無限的幻想,而且越過了遺忘的深溝,存續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