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譽微微一笑,點頭說:“正是。”

咚咚拍掌大笑,激動得臉都紅了。

順譽寵溺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吩咐冬月她們把青玉案和琴搬到苑中央的那棵梅樹下,焚香,淨手,然後撩起衣裳,凝神,很鄭重地坐在古箏前。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透過梅枝的縫隙,斑駁地印在順譽那一襲長衣上,白衣落落,出塵不染,黑色的發絲隨風飄動,香霧縈繞,那俊朗的臉愈發的柔和,如謫仙般優雅飄逸。

他那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十指輕輕靈動地撫在琴弦上,拔弦轉軸,悅耳的淙淙琴聲如流水般從她指尖間流淌出來,時而像江河奔騰到海豪情萬丈,激昂澎湃,時而像在高山中穿流而出的小溪輕快婉約,時而像清澈的泉水叮叮咚咚,帶人進入一個奇幻的夢境。

一瓣梅花悠悠飄落,最後一個音符嘎然而止,琴弦意猶未盡地嗚鳴一聲,然後安靜地躺著。

咚咚聽得入神,忘了思考,忘了呼吸,忘了拍掌叫好,完全陷入了那琴音所帶來的夢境,美奐美輪。

順譽望著咚咚那清亮的大眼睛,微微一笑,用溫潤的聲音叫喚:“咚咚~”

咚咚回過神來,慌忙拍掌叫好。自己所謂的九級古箏水平實在是太爛了,和順譽一對比,簡直就是初學者。

“咚咚你會彈琴嗎?”順譽問。

咚咚點點頭,說:“會一點點。”

“那你是不是也應該彈給哥哥聽?”順譽笑著起身,把咚咚拉到琴前坐下,說:“哥哥也想聽聽咚咚的琴聲。”

“嗬嗬,彈是沒問題,問題是哥哥不要取笑咚咚的琴藝粗陋。”咚咚向來都不是謙虛的人,盡管知道自己的技藝不如人,但還是會毫不客氣地表現自己,更何況,眼前是難得一見的絕世好琴,不彈上一曲實在是太委屈了自己多年的學琴的手指了。

“咚咚會彈什麼曲子呢?”順譽也不大相信才八歲的咚咚的琴藝能有多高,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那麼的想和她分享。

“廣陵散。”咚咚漫不經心地說。

“啊?”順譽此時正噙著一口冬月送上的香茶,就差點驚訝得要噴出來了。

咚咚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詫然,奇怪地問:“哥哥你怎麼啦?”

“咚咚,你……你說你會彈廣陵散?”順譽有點激動地問。

咚咚睜大眼睛不解地點頭說:“對呀,我最拿手的曲名就是廣陵散了。”

“你知道廣陵散是什麼曲子嗎?”順譽問。

“知道呀,是十大古曲之一,也是我最喜歡的,因為它氣勢磅礴,鬥誌昂揚,充滿了激情。”咚咚不以為然的說。

“但你可知道,這曲廣陵散可是隨著嵇康之死而成為絕唱了。我一直搜集各種秘譜都尋不到,你又怎麼會彈?”順譽驚訝地地說。

“這個……這個我師父教我的,我倒不知道它已經成為絕跡了,那麼,既然這樣,我就彈奏出來,你把曲譜記錄一下吧。”咚咚笑著說。

看到她說得這麼輕巧,順譽都有點懷疑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她卻無開玩笑之意,於是,吩咐冬月準備好筆墨紙硯,坐在另外一張案桌前,準備錄下他和師父琴清先生一直在尋找的絕世古曲。

咚咚凝神,手指在琴弦上撥動。

古琴首先流出一派和諧之音,夫妻相和,父子對弈,漸漸聲調一轉,悲憤沉痛,激昂慷慨,金甲共鳴,竟漸起蕭殺之意,最後琴音一收,似歎易水寒,風蕭蕭,壯士不歸。

咚咚以前經常彈奏過此曲,但是琴音效果不佳,這次絕曲配絕琴,竟然彈得慷慨激昂,氣勢宏偉。

最後一個音符嘎然而止,咚咚停住了手指,閉上了眼睛,她剛才太過於投入和沉醉了,現在隻覺得心力交瘁,悲憤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