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盞巨大華貴的蒸汽燈照亮了這間長年漆黑的房間,在層層座位中隱藏著數十張顯得有些蒼老的麵孔。
(讓我們站遠一點)可以看出這些人圍成了不規則圓形,而在圓形中央孤立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其間沒有人說話,隻有翻動紙張的沙沙聲,和偶爾從某個角落傳來的咳嗽聲。
終於,隨著沙沙聲的逐漸平息,一個盡力壓抑著恐懼的聲音響起。
“十五個村鎮,一個城市。”
他語氣中包含的憤怒同樣讓人窒息。
“報告上寫的很清楚,整整十五個村鎮失去了聯係。按照現在的狀況我們隻能做好失去他們的準備。”另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新羅城大概隻是暫時無法和咱們聯係上,按照他們的武力來說,不至於收到多大傷害。”
“誰知道?勞羅克夫不就是新羅城的人?他不是也叛變了人類?要按我之前說的,新羅城說不定已經是那群怪物的老窩了。”
房間逐漸變的嘈雜,噪音踏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而來,而中央那瘦小身影始終一聲不吭。
“教宗大人,教宗大人。”
終於,其中一個聲音跌跌撞撞的朝中央走去,他顫抖的雙手緊抓那瘦小身影的長袍。眼淚混合著鼻涕從他臉頰流下,滴落在對方潔白無比的長袍上。
“求求您,救救我們村子吧。”
他剛剛得知自己的村子已經在這次浪潮中失去了聯係,驚慌失措的他隻能將希望寄托於對方身上。
於是一雙瘦到有些畸形的左手應邀從長袍中伸出,溫柔的撫在對方手背。
“別怕,孩子。”
這雙手主人得聲音卻出奇溫柔,連帶著對方也漸漸安靜下來。
“暴力永遠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不管是施暴者,還是守護者。我們的唯一職責是傳播文明的種子。”
仿佛有耀眼的光芒從他身上閃現,那光慢慢擴散,直到照亮了一張張或恐懼,或竊喜,或疲憊的臉龐。
(看看這些可憐的議員們,他們就像被大人領路的幼童。)
“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強大還是弱小。唯一無法被暴力摧毀的隻有文明。家產萬貫的貴族也無法抵擋暴徒的彎刀,驍勇善戰的將軍也終有遺骨沙場的一天。隻有文明,才是我們活在這個世上的唯一遺產。”
在他身旁那議員呆滯的看著他,仿佛在看一位神祇。
“瘦小”身影突然間變得巨大,原來他剛剛一直蜷縮在地板上,所以才顯得瘦小無比。
他現在站起身來,高舉著雙手,兜帽下竟是一個十分年輕的英俊男子。
“願文明為你領路。”他喊道。
“願文明為你領路。”眾議員回應道,聲音響徹雲霄。
“一切以暴力建立的功業都將消逝,這隻是時間問題。”新教教宗將雙手攏在長袍中,對周圍如是說。
新教,全稱為新樂巴教。由第一代議員們和救世主共同創立,它最初存在的意義是為了抵消大部分人還擁有的舊時代宗教信仰,以及安撫經曆了那整整二十年戰火的可憐平民。
雖然帝製社會被推翻了,皇帝也早已是數十年前的事,但是人們傳承了幾千年的信仰不會變。為了徹底淡化人們對帝製社會的念想和記憶,議員們合力創造了新樂巴教。
是的,這是個完完全全由人類創造的宗教,但它可能也是近期唯一一個由官方政府盡最大力量推行的宗教。
和大部分宗教不同,新樂巴教不推崇盲目崇拜,雖然它也有自己的神明體係,例如太陽神忒尼爾娜和月亮神蘭尼爾娜,可她們並不是新教的中心。新教的中心唯有兩個字,那就是文明。
新教推崇的是藝術,優雅和詩歌。他們抵製一切戰爭,暴力和罪惡。但同時他們也不排斥科學。
在眾議院的暗中幫助下,新教迅速成長,取代了一切舊教派從而成為了聯合國居民的唯一信仰。
然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初代議員們都忽略了新教還會產生的另一個巨大影響。那就是它的理念和澳薩城的民風完全相反。
這就是為什麼澳薩不受眾議院,甚至是所有其他城市居民歡迎的原因。澳薩推崇暴力,不拘小節。他們寧可隨時席地而坐討論戰事,也不願午後在樹蔭下,由仆人侍候著享受一頓下午茶。
可憐的澳薩成為了推動人類和諧社會的絆腳石。政府越是在暗中大力推行新教,澳薩收到的白眼和非議就越多。當澳薩議員意識到這一切時,他們早已無法回頭了。
信仰的力量是可怕的,不論是在戰爭年代還是和平年代,總不缺宗教瘋子這類人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