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夜時分,火鳳下到崖底,分辨一下方向,轉頭向東而去。從道宮所在的山穀一路向南跑了三天,此時再轉向東,想來沒人能夠想到,隻要離開此處,終於是逃出來了。摸摸懷中三件道胎,火鳳心頭一片火熱。複仇,總要邁出第一步的,雖說這第一步是如此的艱難危險,可總算是成功了。
幹難河,千萬丈,水深流急暗礁多。
一團水草,托著全身如麵條般,麵無血色的任道遠,不知飄出多遠,直到河麵漸寬,速度才放慢了少許。
不得不說,任道遠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從崖上落水,全身的骨頭幾乎都被拍斷了,居然沒有嗆水,又被一大團水草托著向下流飄蕩。這樣的運氣,說是萬中無一,都是說少了。
不過此時的任道遠,那不是一般的糟糕,不僅身上的骨頭斷了數十處,整張臉都變得麵目全非。諸位看官可以想想,從數百丈的高崖落下,臉先著水麵,會是什麼情況?鼻骨碎掉自不用說,整張臉幾乎沒有一個完整的地方,說不上是毀容,可效果比毀容還要可怕。
至於身上的衣服,就更不用說了,一路被火鳳拎著,就從未想過他的死活,衣服早就刮成布條了,再經水一浸,比赤身也強不了多少。
河麵漸寬,河邊的密林退去,河邊出現一條不算寬敞的小路,一個長長的車隊,在悠揚的馬鈴聲中,不緊不慢的向南方而行。
幹難河很險,發源於八荒青州,經廣德雲州,至百毒蠻州,一路向南而入海。在青州境內,皆是險地,兩岸幾無人煙。
眼前這條小路,明顯不是官路,隻能勉強通過一輛馬車。馬隊守衛不少,身著皮甲,手持利器,看上去極為彪悍。馬車車廂上蒙著黑布,車裏不時的發出陣陣呻吟之聲。行此道的人都知道,這是一隊奴隸商隊。
九州天地,無論哪一州,都有人作奴隸買賣。奴隸的來源很多,死囚、罪官家屬、賊盜、戰爭中的俘虜,甚至還有騙來的、拐來的、搶來的。反正隻要有價值,就有人肯買。有人買,自然也有人會賣。
畢竟九州大陸,麵積廣闊,除中土乾州,人口眾多之外,其餘八州,對人口的需求從未斷過。
奴隸的作用自然也不少,世家大戶需要奴仆,這還算好的,各處礦場需要勞力,那日子才慘呢,每天都會有奴隸死亡,無論有多少都不夠賣的。至於女奴,買家就更多了,最頂級的女人,訓練一下,可以賣出天價。差一等的,賣與人為妾,或者送入娼寮。最差的,洗衣煮飯,擔水劈柴。
如果再差一等,那就隻能作牛作馬,和男人們放在一起作苦工,那日子,比礦場上的男人還要慘,不僅作一樣的活,被礦場上的監工戲弄,甚至還會被同樣是苦工的男性抓去泄火。
總之,隻要是人,隻要還有口氣,總是有價值的。
「頭,河裏有個人。」站在車頂放風的武士高聲叫道。
被稱為頭的是一個身高九尺的壯漢,身上的皮甲隻護住幾個重要部位,其它地方精赤著露著黝黑的皮膚。此時正端坐在一輛敞開的馬車上,喝著小酒,大塊的吃著肉。這販運奴隸,自然不是什麼好活,路途遙遠,一路上風餐露宿,猛獸賊人,什麼都能遇到。好在一次販運,所獲頗豐,自然有人願意提著腦袋去作。
「男的女的,活的死的?」在壯漢眼中,人的分類是不同的,有賣家,有買家,有兄弟,還有『貨物』。
「男的,手指頭動過一下,應該還活著。」望風之人武力未必有多高,可這眼力卻要極佳。路就在河邊,那團水草,距離岸邊數丈,自然看得清楚。隻是那人被水草纏著,如果不注意,還真看不出草中有人。
壯漢想了數息,笑了起來:「這鬼地方,不是獵戶,就是逃犯。叫兩個兄弟,撈上來看看,如果是活的,裝到籠子裏,都是錢呢。」
「是。」從車隊裏分出幾個水性好的,三兩下將水草中的任道遠從河中撈了上來。
一個精通醫術的武士,摸了摸任道遠的身體,叱罵道:「真晦氣,這家夥定是從崖上掉下來,臉都摔走形了,身上斷了至少二十根骨頭,居然沒死,命還真大。」
壯漢一愣,抬頭問道:「看看是什麼修為?」敢走這條路販賣奴隸,自然是膽大包天之輩,卻並不等於是傻子,別看他有天階下品修為,可在很多人眼裏,天階並不算什麼。一個男的也賣不了太多的錢,別惹了一身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