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怡抬眸,溫和的望著穆淩雲。
穆淩雲被她那過於平靜的目光看得有幾分局促,原本準備好的長長的一串話盡數爛在肚子裏,末了隻得歎口氣,將北冥霄托他帶來的九玄長恨劍自袖中抽出,握在手上,簡潔明了:“這劍,是北冥托我替你送來。”
果見若怡登時冷了臉色,並不言語,也不抬手接劍,隻是沉默著望著他。
穆淩雲心下便有幾分發虛,握著劍,遞也不是,不遞也不是。
若怡的目光在前一瞬和溫和從容,不過是片刻間便因著他提到北冥霄冷到了極點,以至她身側似是蕩起了森冷的寒潮,惹得穆淩雲僵直了身子,隻覺得似是有無形的威壓兜頭罩下。
——不過是個連仙身都沒有的小狐狸罷了,怎的就忽的有了這般強勢的氣場?
他已有幾分氣餒,便要敗在這接不住他一招的小狐狸身上,卻見若怡將目光投向別處,緩緩道:“放那吧。”
穆淩雲微微一怔,便聽若怡輕軟柔糯的聲音淡淡的自耳邊響起,輕得有幾分飄渺:“替我謝謝北冥星君。”
穆淩雲這才如釋重負,將九玄長恨劍輕輕的放在一旁的書案上,回眸再看若怡,眸中隱隱帶了幾許他看不透的複雜,麵上申請亦是有幾分凝重,原本勸她莫要與北冥賭氣的心思便淡了,續而隻是輕聲道:“東西既是送到了,那我便走了。”
若怡淺淺的“嗯”了一聲,堪堪扯了笑:“穆哥哥慢走,我這兒走不開,便不送了。”
穆淩雲應了一聲,隻覺如今的若怡格外的難應付,似是他這些年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本事在若怡這兒便盡數失了效,全都還給他這些年走過的茫茫紅塵了。
穆淩雲走了,若怡掩上門,回眸瞥了眼案上放著的九玄長恨劍,輕輕的擰了眉。
——劍放的不好,竟然壓在《綠綺新聲》上了。
她移步到了案旁,頗為厭惡的伸了食指,似是要將那經穆淩雲之手,由北冥霄授意送來的九玄長恨劍推開,餘光卻瞥見《綠綺新聲》上正翻到的那一頁,目光便有幾分遲疑。
那頁,正是《胡笳十八拍》。
她的目光便暗了暗,蔡文姬生逢亂世,連年烽火,逃難時不幸為邊疆蠻族所虜,以至流落塞外,生兒育女。當她寫下此詩雖已被曹丞重金贖回,少了思鄉之苦,但畢竟骨肉分離,難免心中矛盾淒苦。
她向來不願看那些悲苦沉重的東西,無論是戲本、曲譜,都盡挑些歡快融洽的來學、來看,她終究活的不易,若是再給自己找些麻煩,豈不是要逼死自己?
卻是什麼時候……她竟轉了性子?
若怡輕輕的拂過琴譜,她這本《綠綺新聲》已經有些年頭了,紙頁都微微泛了黃,音名也有幾分不清,她用細細的羊毫毛筆重新細致還原的宮商角徵羽字字清晰,可見她對這譜子,是極為上心的。
目光觸及九玄長恨劍,想起那日在昆侖古域,她悄悄站在北冥霄身後,望著他小心擦劍的樣子,若怡便自嘲的笑了。
《胡笳十八拍》麼……管弦絲竹,本就是玩樂之物,這般引人難過的調子……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值得小心愛護的好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