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秋季,外加一個格外漫長的冬季,若怡是在青丘度過的。
那是兩個看起來格外美好的季節。因為在這兩個季節裏,她再度過上了當年仇陌觴還在時她才能在青丘過上的安逸生活,重新獲得了她本就應該擁有的尊重。
大長老依舊被軟禁著,大夫人亦是如此。他們兩個,自若怡回到青丘,便再不能隨意踏出主殿一步。
可是若怡依舊不能殺他們。
——玄狐一族還沒有打算動手,若怡亦是沒想到合理的理由殺他。
殺死一個名義上的狐族之長容易,處理因此可能引起的一係列隱患卻難。在沒有完全的準備之前,若怡不敢輕易動手。
人界的天空飄起第一場雪的時候,弦乘月回來了。
同行的還有扶搖。
弦乘月回來的時候,若怡正披著一件毛邊的大氅,在梅園裏眺望。
一院的白梅,傲雪而開,與雪融在一處,分不清是雪開滿了枝頭,還是花飄盡了天際。
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就連向來四季如春的青丘,也落了雪。
若怡凝望著天際的時候,腦海裏浮現的是當日自己與紫鴆在天界聆櫻園的場景。
那時正是初春,櫻花花期將過,一有風,便是洋洋灑灑漫天的花瓣。
就是在那個時候,紫鴆遇到了夜梟鷹,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若怡第一次明白,所謂“愛”,或許並非盔甲,而是軟肋,所謂“愛”,或許隻是一柄兵不刃血的刀。
人在安靜放鬆的時候難免多愁善感,若怡想著,眉心便有幾分發緊。
隱隱似是又想起了北冥霄。
她將手從溫暖的大氅裏伸出,去接空中落下的雪。
混著梅香的雪,冰涼冷冽。
卻忽的有人從她身後將她擁住,握住了她暴露在雪中的冰冷的手。
不必回頭,若怡便從他衣間的女子才會有的胭脂香氣判斷出了他是誰。
“乘月。”她淡淡的喚他的名字。
“怡兒。”弦乘月應著,鬆了手,任憑若怡轉過身,與他相對著立於雪中。
若怡一眼便看見了他頸間那淺淺的歡娛後才會留下的痕跡。
雪色本是好的,卻因著某些原因煞了原本清純美好的風景。
可是若怡的目光隻是從那淺淺的痕跡上輕描淡寫的一掃而過:“在那邊,還好吧?”
溫和的語氣,溫婉的態度,仿佛普通人家的恩愛夫妻。
但是若怡明白,這一切都是假的。
弦乘月細心的替若怡擦去鬢角飄出的發絲上沾染的雪:“都好。倒是你,我不在,怎樣?”
“還好。”她笑著望他,他卻在她眼裏成了別人的模樣。
“冷嗎?”弦乘月用手掌包住若怡的手。
若怡不語,垂眸淺笑。
羞澀的樣子,剛剛好。
於是遠遠看著的玄狐狐族們安心了。
於是同樣遠遠看著的扶搖的眉心擰得更厲害了。
於是遠在天界,通過水鏡看著下麵的一切的楚辰將水鏡掀了,“鏘——”的一聲拔劍出鞘,卻被北冥霄磕攏的骨扇一攔,硬生生給必回去了。
玄狐一族的舉動,若怡知道。剩下的,卻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