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楊蕩而不法,墨、晏儉而廢禮,申、韓險而無化,鄒衍迂而不信,聖人之材天地也,次山陵川泉也,次鳥獸草木也。(法言五百篇)
管仲、晏嬰,功書並作。(論衡書解)
晏子所遭,可謂大矣。直兵指胸,白刃加頸,蹈死亡之地,當劍戟之鋒,執死得生還,命善祿盛,遭逢之禍,不能害也。(論衡命義)
是以晏子輕囷倉之蓄而惜一杯之鑽何異。(潛夫論邊議)
北郭刎頸以申晏嬰,所以致命而不辭者,為國薦士,滅身無悔,忠之至也,德之難也。(劉子薦賢)
昔魯哀公遙慕稷、契之賢,不覺孔丘之聖;齊景公高仰管仲之謀,而不知晏嬰之智;張伯鬆遠羨仲舒之博,近遺子雲之美。以夫子之聖,非不光於稷、契,晏嬰之賢,非有減於管仲,楊子雲之才,非為劣於董仲舒,然而弗貴者,豈非重古而輕今,珍遠而鄙近,貴耳而賤目,崇名而毀實耶!(劉子正賞)
二賢論 楊夔
子貢以管夷吾之奢晏平仲之儉質於宣尼,宣尼以管仲之奢賢大夫也而難為上,晏平仲賢大夫也而難為下,蓋譏其僭上偪下之失,或謂無所輕重。予敢繼其末以論先後焉。夫齊桓承襄公之失政,接無知之亂常,久亡於外,自莒先入,有國之後,銳心以求其治,及叔牙言夷吾之能,脫囚服,秉國政,有鮑叔之助,隰朋之佐,遂能九合諸侯以成霸業,此逢時之大者也。若平仲者,立於衰替之朝,有田國之強,有欒高之侈,時非曩時,君非賢君,當崔杼之弒也,能廷然易其盟,陳氏之大也,能曉然商其短,獨立於讒陷之伍,自全於紛擾之中,人無間言,時莫與偶。若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信夷吾之力也,使晏子居桓公之世,有鮑隰之助,則其尊周室,霸諸侯,功豈減於管氏乎!以其鏤簋而朱弦,孰若豚肩不掩豆,以其三歸而反坫,孰若一狐裘三十年,矧國之破家之亡者,以奢乎?以儉乎?語曰:「奢則不遜儉則固,與其不遜也寧固。」然後知聖人輕重之旨斯在。(全唐文卷八百六十七)
晏子傳論 蘇轍
管子以桓公霸,然其家淫侈,不能身蹈禮義。晏子之為人勇於義,篤於禮,管子蓋有愧焉。然晏子事靈、莊、景公,皆庸君,功業不足道,使晏子而得君如管仲之於桓公,其所成就,當與鄭子產比耳。至於糾合諸侯,攘卻戎狄,未必能若管子也。唐姚元崇、宋璟皆中興賢相,然元崇好權利,事武後,立於群枉之中,未嚐有一言犯之,及事明皇帝,時亦有所縱弛,太廟棟毀,巡遊東都,以為無害;至於宋璟介絜,特立於武後世,排斥權幸,身危者數矣,其於明皇帝亦未嚐有取容之言。故世嚐以元崇比管仲,璟比晏子,或庶幾焉。(欒城集)
晏子 洪邁
齊莊公之難,晏子不死不亡,而曰:「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誰敢任之。」及崔杼、慶封盟國人曰「所不與崔、慶者」,晏子歎曰:「嬰所不唯忠於君,利社稷者是與,有如上帝。」晏子此意,正與豫子所言「眾人遇我」之義同,特不以身殉莊公耳。至於毅然據正以社稷為辭,非豫子可比也。(容齋隨筆卷十三)
晏平仲之在齊也,曆事三君,皆暗主也。崔、慶既亡,陳氏得政,所際之時,則季世也。方莊公之弒,晏子伏屍成禮,大宮之歃,舍命不渝,是可謂仁者之勇矣。景公嗣位,若能委權任用,承霸國之餘烈,晉失諸侯,齊國之興,日可俟也。乃景公固非能大有為之君也,所寵任者梁丘據、裔款之流,所好者宮室台榭之崇,聲色狗馬之玩。嬰也隨事補救,以諷諫匡君,必者朝夕不怠,危行言孫,故能身處亂世,顯名諸侯,而齊國賴之以安也。雖然,景固非能大有為者也。當靈、莊殘暴之餘,國脈漸削,而弗能濟之以仁儉;崔、慶弒逆之時,賊臣亂國,而弗能震之以威權。修桓公之政,則晏嬰可以為仲父,有馬千駟,則壤地甲兵不減於九合一匡時也。奈何景公誌無遠圖,惟繁刑嗜酒田獵遊觀之是尚,嬰數為諫之,景數為違之,欲以紹前烈而逮先君之後,不亦難乎!值晉霸已衰之日,在位日久,雖意存代興而卒無成業,故子朝亂周而不能定,季氏逐君而不能討,北燕、徐、莒兵耀小國,以是求伯,勢必無成,況又政在陳氏乎!勢重者,人主之淵魚,而圃池之德,歸於私家,彗星見於上,祝詛交於下,登牛山而隕涕,其氣衰,其誌惰矣。此晏子所由對叔向而私憂,亦莫如之何也已。(馬驌繹史卷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