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業公司的那人像是沒聽見一樣,對著我爸笑了一下:“對不起,打擾了。”說完之後,關上門轉身離開。

不對,他剛才就是在跟我說話!他看得見我的!

我急忙穿過門去追他。

一出門,我就看見他在門口,像是在等我。

不等他說話,我就問道:“你能看見我?你是不是真的能看見我啊?”

他走下樓梯:“看見又怎麼樣,我也幫不了你。”

我大步的追了下去:“你知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所有人都看不見我,是不是我真的……”

“沒錯,你死了,你應該知道的。”這句話被他說得輕描淡寫。

我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樣,感覺整個人身體的一切都凝固上了。事情在得到證實之後一切都已經認定了,這個世界上已經在沒有我了,我已經死了。

我閉上眼睛大聲哭泣,卻掉不出一滴的眼淚,就像幹癟的河床那樣無力。

我想起來了,從我上了高中之後,我開始住校。

我所在的高中時省重點,學校裏總是有一股沉悶冰冷的氣息。在這裏每個人的頭腦中隻想著一件事,就是如何讓自己更加努力的優秀起來,從一期一期的考試當中把自己從後邊的位置拯救到前邊來。

一直優秀的我發現了這個世界上更多比我優秀十倍百倍千倍甚至萬倍的人,我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和無力,我已經被沉重的分數壓抑著的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媽媽打電話的時候,聲音很不滿,她質問我:“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怎麼成績降到全學年二十多名。”

我還來不及解釋,媽媽就打斷我:“以後給我回家住來。”

我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就回到了家裏,她把我看得嚴嚴實實,不許我出去玩,不許我做除了功課以外的任何事情,就連一個男生打電話給我問作業的事情,她也要找對方的家長。

我覺得我不在是她的女兒,我已經成為了她的囚犯。

從小到大我努力的做好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讓她和爸爸滿意。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她什麼都不問我就私自斷定我的一切。

我開始討厭專製的她,討厭冰冷的學校,討厭漠然的老師,討厭自私的同學。

我開始逃課,開始把頭發染得五顏六色,學會抽煙,和人打架,認識學校外邊的人……

我隻是想讓媽媽為我操心,讓她知道她以前是多麼的不知足,讓她後悔。

但是後來,當我看到媽媽橫眉冷樹的臉孔,看到老師厭惡的神情,看到同學嘲諷的目光的時候,我覺得我被世界疏離開了,我自己被整個世界丟進了一個別人都進不來的圓圈裏。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人在愛我。

當我站在天台上掐著煙俯視著學校的時候,覺得它像一個困住我自由飛翔的籠子,它折斷了我的翅膀,我想離開它,甚至想炸毀它!

我看著從我嘴裏吐出來的眼圈輕巧的飛向天空,之後迅速地被風吹散不複存在的時候,我知道它消散了也是幸福的,因為它真的從我手裏解脫了,它不用在忍受被我捏在手裏的痛楚了。

隻要跳下去,一切痛楚都可以結束。

我記得我從天台上掉下去的瞬間,風灌滿了我的身體,然後是一個沉重的聲音,我整個人就變得輕巧起來了,然後我看到了紅色的東西流了出來。

我死了。

從樓上跳下來,自殺。

他走過來,對著我歎了口氣:“死了可以見到活著時候見不到的事情,最起碼這一點還是好的。”

是啊。

我看到了為了傷心欲絕的父母,我覺得他們都不在愛我了,可是他們現在卻不得不麵對我的離去。

我也以為我不在愛他們了,可是看到他們麵對這我的離去,我好後悔。

這些都是我活著的時候見不到的。

我跟著他一起走到樓下。我跟著他是因為他可以看見我,可以聽見我說話,我害怕自己一個人麵對孤獨。

剛一到樓下,就看見同班的楊婷,她正喜笑顏開的同一個女孩子說話。

“我看見魏嵐嵐摔得腦漿都出來了,嚇死我了。”她的聲音還想以前那麼尖銳。

“也挺可惜的,就那麼死了。”另一個女生歎了口氣。

楊婷翻了翻眼皮:“她腦子有病唄!我媽說他們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她媽在單位就知道狐假虎威,我媽老早看她媽不順眼了。還有她爸,軟柿子一個,什麼事都聽她媽的。還有魏嵐嵐,她活著的時候我就討厭她,死了更好,按照我的想法就是早點死。”

說我就算了,竟然這麼說我家人!

“魏嵐嵐都不在了,你還那麼說她,你還是不是人啊?”

我轉過頭,看見秦露站在楊婷和那個女孩子身邊,眼眶紅腫,像是剛哭過一樣。

楊婷白她一眼,從秦露身邊走過的時候,故意大聲的笑了幾下。

秦露咬著下嘴唇看著楊婷離開的背影,抹了抹眼淚。

秦露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沒有我優秀,沒有上省重點,她隻在一所普通的高中,時間和距離把我們兩個逐漸拉得很遠,我們似乎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聯係了,我以為她不會在記得我。

我走進秦露,看著她的臉,依舊是那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