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
木門重重撞擊著牆壁,由於力道過猛,結實的梨花木門下一刻再次反彈回來,直直朝雲連的門麵拍了過來,立於雲連身後的封鈺臉色微變,他想上前護住雲連,豈料,還未等他出手,雲連已然抬腳再次踹了過去。
封鈺抽了抽嘴,很想問一句,你的淑女氣質呢?
這一腳很顯然比上一腳要用力的多,木門哢嚓哢嚓響過後,往裏轟然倒去,備受牽連的自然是那矗立在室內的精致山水小檀木屏風。
一陣刺耳的重物落地聲後,房間突然有一瞬間的凝滯。
即墨蓮往裏看去,而此刻,透過重重薄紗,隱約可見床榻之上糾纏的兩人,待榻上其中一人反應過來時,那人心下一慌,狠狠拍向他麵前的人。
綠漪胸口一陣刺痛,她嬌呼一聲,血色自唇邊蕩出,連帶著眼角都微微揚起,那是得逞的笑,若仔細辨別,便能發覺女子的笑容裏夾著些許難以察覺的苦澀。
漣漪閣頭牌,人人捧在手心的綠漪姑娘在其他三人冷漠的目光下,摔在雲連腳邊。
噗——
雲連厭惡地側了側身體,不讓血腥之氣沾染上自己的身體,而隨著她離開,緊靠著她而立的封鈺則難以逃脫,鮮紅瞬間灑在封鈺暗金衣擺上。
這一係列隻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在封鈺瞧著綠漪時,綠漪已經轉開了臉。
混不在意地經過衣衫不整的綠漪身旁,雲連往裏走去,在經過側方的長案時,端起一旁的茶杯,澆在一旁的熏香小爐鼎內,輕微一聲噗的響,比之前更濃鬱的香味竄入雲連鼻尖,雲連很不適地打了個噴嚏。
而床榻上的另一人早在雲連往裏走時已經慌忙起身,快速下了床榻,他隻著中衣,修長結實的身材隱約可見,商拾此刻臉色緋紅,向來肆意的鳳眸此刻霧光瀲灩,透著少見的誘惑跟無助,紅唇卻倔強地緊抿著,他一步步,竭力直挺著腰背走向雲連,在離雲連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
“小連,我沒做錯事。”深吸一口氣,商拾不為剛才的一幕做過多辯解,他隻硬聲說著。
雲連往前小半步,沒有做聲,不說相信商拾,也沒說不相信他,雲連消極的態度讓商拾有些黯然。
她忽略商拾臉上的失望,鼻子動了動:“你身上卻沾染了難聞的胭脂水粉味。”
“對不起。”
商拾低垂的眸子亮了一下,他急忙道歉,試問,還有什麼比直接道歉更先誠心?
這時,始終未開口的封鈺譏笑出聲:“商少爺,我跟商少夫人可是親眼所見你們同處一張床榻,那景致真夠旖旎,而且你二人皆衣衫不整,我想若不是我們來的及時,壞了商少爺的好事,恐怕少夫人不久就會多了個姐妹吧?”
若真睡了綠漪,雲連可不是得多個姐妹?
這一句句話直指雲連先前親眼所見的事實。
瀲灩的雙眼瞬間褪去倔強,血氣逆行,一口腥甜被強行壓下,商拾雙眼通紅地盯著四皇子:“封鈺,是你?”
封鈺臉色越發淩冽:“難道說商少爺是個喜歡將自己的錯處推到他人身上的人?”
他偽裝,他多疑,但商拾同樣是個驕傲的人,這一番被人算計是他的失策,他商拾認栽,可封鈺這般在雲連麵前落井下石卻讓他難以忍受。
雲連是個冷情之人,需要他長期的炙熱才能將她慢慢捂暖,商拾不想在自己還未前進一步的時候便被旁人攪得後退很多步,以往種種清明在碰到有關雲連時徹底被粉碎,怒火狂熾,商拾咬牙道:“我殺了你!”
忘記多年辛苦偽裝,商拾雙手翻轉,整個人攜淩厲狂暴之氣擊向封鈺。
一瞬間,暴漲的氣勢讓其餘幾人覺得空氣都稀薄起來,更夾著難以抗拒的壓迫力,除了雲連表情平靜外,封鈺終日寒潭般的眸子終於龜裂,臉上是來不及掩飾的壓抑跟防備,而本就重傷的綠漪更是連驚呼都來不及,整個人暈了過去。
封鈺急速往後退去,同時身體防備姿態時刻抵抗住商拾隨之而來的暴力,商拾揚起一抹血腥的笑,這時的他不再是平日的吊兒郎當,他一步步靠近,嘴裏念叨:“我本來不想殺你,可你為何要用小連來試探我?封鈺,你封家的人都該死!”
說了這句讓封鈺摸不著頭腦的話,商拾不再停頓,整個人化作一枚利劍,隻想穿透封鈺的胸腔。
封鈺能得皇上的賞識,自然不僅僅是靠著其母妃的關係,東炎百姓知道這位四皇子曾征戰過沙場,還曾一人獨挑敵軍三名猛將,甚至不顧自身安危,趁夜獨闖敵營,擒了對方首領,而這種種事跡隻發生在封鈺十七歲時,如今四皇子已是二十有二,他的能力更是不可小覷。
如此封鈺在麵對商拾時,兩人在短時間內自然是分不出勝負來。
僅片刻時間,封鈺便收回了理智,他心中除了驚訝外還有一種稱之為興奮的情緒在心中瘋狂叫囂。
高手對上高手,除了取勝心,更多的卻是能與對方打一架的激動。
再者,他本以為這商拾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卻沒想到此人深藏不露,若是能將商拾歸為麾下,那他通往那個位置就會更近一步。
抽空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雲連,封鈺定了定神,女子他可以有很多,而商拾這般身手的人卻是難得,若用一個雲連來換得商拾,這個交易很劃算。
忽略心中的異樣,封鈺將對雲連剛生出的那點旖旎扼殺在萌芽狀態。
這時的他尚且不知,他失去了何止是一個女人?
在封鈺腦中這種想法生成的刹那,商拾的攻擊力也到了眼前,不得已,封鈺隻能抬掌相擊。
明明不過簡單四掌相擊,兩人釋放的衝擊力似乎也在半空中相對,交融,最後消失,可在商拾跟封鈺一掌過後,從兩人周邊開始,先是桌椅,到各種擺設,再到遠些的床榻,乃至最後的房間牆壁,逐漸破裂,碎開,最後轟然倒塌,破壞力逐漸加重。
第一聲響起的同時,商拾回頭對雲連叫了一句:“出去!”
雲連身手利索,對危險的感知力少人能及,在商拾喊出話的當口,雲連已經飛奔出去。
直到親眼看著雲連安然,商拾這才再次回頭,眸子依舊帶著血絲,他嘴角泛著幽幽冷笑:“封鈺,你去死吧。”
封鈺瞬間撤掌,退出兩步後,站定,抽出腰間軟劍,邊往後退邊厲聲喝:“商拾,你以為你真能殺了我?”
“殺不殺得了試試再說。”
看樣子對方是真的起了殺心,這樣的人真能為他所用?
一瞬間的躊躇,封鈺目光觸及到往這邊看來的雲連,再次定了定心神,若掌握了商拾的弱點,那麼商拾將會是他最大的利器,思及此,封鈺大聲道:“若你今日殺了我,整個將軍府都得給我陪葬。”
“哼,那些人,死了也罷。”出乎封鈺的意料,商拾根本不在意將軍府其他人的死活。
“不過你別忘了,雲少夫人也是將軍府的人,她照樣得為我賠賬。”像是想到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封鈺臉上是帶著欣喜的得意:“雖然我不甘心,可若能跟她一起死,黃泉路上倒是不寂寞。”
明即便知道封鈺的話多是在攪亂他的心思,商拾還是動了氣,晨光打在他周身,緩了那股徹底寒意,卻多了一份莫名焦躁,商拾冷笑:“我不死的一日,小連便不會死。”
言下之意,小連生死都有我陪著,沒你什麼事。
商拾神情並未放鬆,封鈺卻暗喜,隻要商拾停手,回了自己的話,這一局他有信心能讓商拾消了跟自己決一死戰的心。
“你的武功固然厲害,可你別忘了,商少夫人可是剛學,若我猜得不錯,她習武不超過兩月,這樣的她遠遠不是內力雄厚的人對手,再說,父皇不會讓自己兒子白白死去,你抵擋得了百人,千人,可你抵擋不了萬人,以你一人之力又怎能跟一國之人相抗衡,商拾,你是聰明人,作何選擇你心中必然有了計較。”封鈺循循說道。
心中已經認可了封鈺的話,商拾麵上卻不顯,手掌翻轉,內力再一次聚集,商拾以攻擊之勢說道:“本少爺既然不打算在你麵前偽裝,那麼,我就明擺著告訴你,不僅我能活下去,小連同樣能跟我一起離開。”
“可你問過她的意思嗎?”封鈺緊接著來了一句。
商拾瞳孔一縮,無法說出反駁的話來。
雲連向來喜歡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從她想離開雲家跟將軍府來看,雲連是不願卷入各種政治鬥爭中的,他跟將軍府及封家的矛盾卻又是不可避免的,若他試圖帶著雲連離開,這必然會在兩人中間製造出裂痕來。
是十幾年的堅持重要,還是雲連重要?
商拾開始恍惚。
瞅著這一瞬間的空檔,封鈺突然氣息一變,整個人越步上前,長劍直朝著商拾的命脈而來。
商拾再反應也是晚了一步,他隻能側身,試圖躲過致命一擊。
這時候,院牆外幾道氣息閃爍,下一刻,數名四皇子府的護衛踹門而入,這些護衛中間還亂入幾名氣息幾不可聞的影衛。
如此一戰,敵我懸殊瞬間有了轉變。
雲連目睹這一切,歎了口氣,動作卻更快思緒一步,輕巧的身體快速移動,而同時,雲連心中暗念。
腰間血魂有了感應,破鞘而出,速度更快雲連一步,而方向卻與之相反。
雲連衝入人群,指甲掐入一個護衛咽喉處,那護衛臉色以可見的速度發黑,扔掉手中的屍體,不知為何,雲連突然一個激靈,胸中長久以來被壓抑的殺意如破閘的江水,汩汩湧出,這是雲連在異世殺的第一人,同時也開啟了她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血腥。
她是殺手,她以殺人為樂!
這就是雲家培養出來的武器,可這何嚐不是雲連的心甘情願?
終於找到了讓自己不再冰冷的根源,雲連嗜血一笑,用手指著一圈人,問:“一個一個上,還是一起來?”
封鈺的護衛已經傻了,這是什麼女子?為何如此冷厲殘忍?他們之前還得了主子的命令,不能傷了這女子,現在看來,有生命危險的應該是他們吧?
幾人不進反退,他們大多數人警惕地盯著雲連,少數人目帶詢問地看向封鈺,以期封鈺的下一步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