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裏發穆台旺克魯的故事
在哈裏發比拉執政時期,老百姓安居樂業,國家富強,民心安定,哈裏發比拉是一個辦事豪放而又意誌堅定的人,雖然如此,同時也不失為一個善良、細致、體察民情的優秀執政者。
他所任命的大小官員,個個文韜武略,才華橫溢,他們遍布全國各地,在城市、鄉村,在上層階級和民間,仔細查訪民情,了解社稷狀況,這樣的官員在巴格達不下六百人。所以哈裏發比拉對民間之事,不論大小,均了若指掌。
有那麼一天,哈裏發比拉忽然覺得應該出去走走了,於是,他和幾位親信就仔細地化了化妝,打扮成商人的樣子,溜出了宮。他們準備到百姓中去坐一坐,看一看,聽一聽,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鮮的事情發生。
此時正是中午,雖是太陽當頭,天氣卻是非常悶,他們熱得渾身的汗水就像小河一樣流淌著。他們汗流浹背地在大街小巷中走著,東張西望著。當他們路經一條胡同時,發現這個胡同打掃得非常的幹淨,胡同口有一座房子,看起來頗有點氣勢。單從這幢房屋的外觀上看,就能斷定,屋內的主人應該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
他們實在又熱又累,便在這家人家的門前,找了個涼爽些的地方坐了下來。這時,看到從裏麵走出兩個年輕的仆人,兩仆人麵目清秀,打扮不俗。隻聽他倆一邊走一邊說著話:
“怎麼還不開飯呢,天都這個時候了?”
“主人好像在等兩位客人,他們不來,是不能開飯的,但如果要有其他人前來造訪的話,應該就可以開飯了。”
哈裏發比拉聽了兩個年輕仆人的話,覺得很有意思,便對哈姆德說:
“你相信不相信,這裏住著一位善良好客的主人?不信,你就隨我進去,聽一聽,看一看,也許我們此番沒有白來呢?”
接著,他又將頭轉向了兩個仆人:“請二位去通報一聲,說有兩個人希望見見主人。”
兩個仆人一邊答應著,一邊走進了房子。不一會兒,兩人就出來了,說是主人同意了,又過了一會兒,房子的主人也迎了出來。哈裏發比拉打量了一下主人,隻見他容貌俊俏,一身貴族打扮:尼薩福爾生產的名牌襯衫、織金絲的鬥篷、以及撲鼻的香水味,還有手指上閃閃發光的名貴戒指……他一見到客人就笑容可鞠地說:
“請進!請進!歡迎光臨寒舍。”
主人非常高興地將客人請進了大門。一進大門,他倆更是驚異:
裏麵的建築、陳設並不比王宮差!花園裏生長著的各種花草樹木,全是一些罕見的名貴品種;造型美觀奇異的小橋下,流水潺潺;成群的各類小鳥兒,動人地歌唱著;在那片小樹林中,還不時可見小白兔、小花鹿等小動物們活躍的影子……總之,花園裏處處充斥著自由、歡快的氣氛,一切都使人感到心曠神怡。再走進屋裏,又是另一番景象,隻見所有的陳設,無不是舉世馳名的絲綢細軟。
哈裏發比拉落坐後,情不自禁地打量起四周來。他看得仔細極了,甚至每一個角落,每一處陳設,他都會很認真地看著。不知為什麼,他的心情極為複雜,感受頗深,因此,神態也顯得有些不同往常。
哈姆德本來也很高興,但無意之中,卻驚奇地發現哈裏發比拉的臉色不對,他不知這是為什麼,而且,僅從臉色上,也很難猜出此時皇上究竟在想些什麼? 這時,仆人進來了,還端著一個黃金臉盆,他請客人洗完手後,又擺上了一桌豐盛的菜肴,請來客用午餐。哈裏發又觀察到,藤編的餐桌、絲織的桌布,以及剛剛擺上桌的熱騰騰的廚藝精湛的美味佳肴。這一切,都和自己在皇宮裏的水平不相上下。
正當哈裏發比拉出神兒的時候,隻聽主人說:
“兩位客人,請開用吧。您們不知道吧,我已等候您們多時了。”
主人熱情周到地招待著客人,並親手為他們挾肉挾菜,溫文爾雅地陪他們吃著飯,他們時而高淡闊論,時而高聲大笑,時而引經據典,時而吟詩作對,他們談古論今,現在的,過去的,風俗的,高雅的……他們無所不談。由於主人的健談、風趣、慷慨、殷勤,使宴席間充滿了歡聲笑語,趣味橫生。
等到客人們酒足飯飽以後,主人又邀請他倆到另一間客廳中去就坐。仆人馬上端來剛剛下來的時令水果和甜美的各色糕點和飲料,請客人隨意取用,不必拘束。對一般客人來講,如此盛情,恐怕足以令其忘記一切,以為自己是到人間天堂了。
可是哈姆德一直觀察著哈裏發的臉色,卻見他麵對這一切,臉上卻少見笑容,不但如此,而且還時不時地皺著眉頭。哈姆德心中更加琢磨不透了:皇上的神態實在是太奇怪了,無論誰在這樣幽雅的環境,歡暢的氛圍中,都應該像自己這樣感到無限的輕鬆和歡樂才對,可是他為什麼還是那樣嚴肅,緊鎖雙眉呢?哈姆德無論如何也不能弄懂皇上此時的心理。
這時仆人又用托盤托上來一大盤子各種酒類,那些酒具極其名貴,而且式樣繁多,有純金的,有白銀的,有水晶的,還有玉石的,大家隨心所欲,隨好而取。
當大家酒興正濃時,主人又拿出來一個藤杖,往一個側門上一敲,那扇門便應聲慢慢地打開了。隻見從裏麵姍然而出三位極其美麗的姑娘,其中的一個姑娘懷中抱著一把琵琶,另一個姑娘則打著饒鈸,還有一個姑娘則隨著優美的樂曲翩翩起舞,她舞姿柔美,宛若天女踩風一般,一會兒舒曼如輕雲,一會兒又激烈如飛星,真是讓人目不暇接,欲隨之而動。
這時,又有一群婢仆緩步上前,給每位客人的麵前都擺放了各色水果、幹果和各種小吃,還有一些婢仆將一張輕紗帳幔掛在客人和三個女郎之間,使舞女的身姿更加亦幻亦真,更加嫵媚動人。看來,主人對客人的招待確實是下了一番苦心。
但是,哈裏發比拉對主人如此苦心孤詣、別出心裁的招待卻顯得熟視無睹、毫無興趣,甚至讓人感覺,主人的熱情似乎毫無價值。他的這種樣子與熱烈的氣氛簡直格格不入。正當哈姆德沉思之時,隻聽哈裏發比拉問主人道:
“我想,你應該是貴族世家吧?”
主人說:“不,尊貴的客人,其實,我隻不過是一個商人的後裔而已。我的名字叫阿布·哈桑·阿裏,先父叫伊本·艾哈默德,祖籍是呼羅珊。”
哈裏發又問:“那麼,你知道我是誰嗎?”
主人的回答也非常地坦率:“對不起,請問您是……?”
這時,哈姆德趕緊介紹說:“您知道嗎?我好客的主人,這位就是當今聖上,哈裏發比拉,陛下眾穆民的領袖,他的祖父,就是先帝穆台旺克魯·阿隆拉。”
主人阿布·哈桑·阿裏聽後方,麵對麵坐著的,竟是皇上哈裏發比拉陛下,他一下子驚慌失措,“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顫抖著說:
“我的老天啊,請陛下恕罪!我真的不知道是皇上您駕臨寒舍,假如有什麼有失檢點的地方、不禮貌的地方、或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陛下寬宏大量,不要計較才是啊!”
哈裏發比拉說:“你先站起來吧。坦率地講,你對我們的招待,應該說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很滿意。但是不知你看出來了沒有,我對你從一開始就很起疑,如果你能毫無保留地將一切全部告訴我,那麼,我必然也把我的疑惑告訴你;但假如你不能把事實的全部告訴我,而暗中隱瞞了什麼的話,那怕隻是一點兒,我也會用最嚴厲的刑罰處罰你,你要記住!”
阿布·哈桑·阿裏說:“指天起誓,我決不撒謊!但我和陛下素昧平生,不知陛下為何會對我起疑心呢?”
哈裏發比拉說:“那好吧,我現在就可對你說。你知道嗎?一進你家的院門,我就感到不對勁兒,好象曾經來過這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再看你家的家俱,陳設和一切用具,以及你的服飾穿戴,所有這一切,無不留有先祖父穆台旺克魯·阿隆拉的徽號,現在就請你告訴我,這徽號的來曆吧!”
阿布·哈桑·阿裏見哈裏發比拉一語即中要害,就更加惶恐不安地道:
“眾穆民的領袖啊,我最崇仰的皇上,您就代表著真理,您也代表著誠實!我又怎麼可能在您的麵前不講真話呢?”
哈裏發比拉見阿布·哈桑·阿裏嚇成那副心驚膽顫的樣子,則斷定他也不敢信口開河、胡說八道,便讓他坐下來慢慢地講。 阿布·哈桑·阿裏於是遵命,誠惶誠恐地落了坐,對哈裏發比拉開始講述了起來。
我最尊崇的陛下,願真主保佑您。我一定把真實的情況一字不漏地全告訴您,事情是這樣的:原來我和先父在巴格達城裏,也應該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富豪。說來話長,懇請陛下別著急,聽我細細地對您述說。
我的父親一直做的是兌換銀錢、香料和布匹等買賣的,他是一個大商人,他的經營範圍,幾乎包括所有的行業,差不多在各行各業中都有他的鋪麵、委托人或股份。在金銀街中的銀鋪後麵有一間內室,是他經常休息的地方。
因為他做生意很有策略,又不怕吃苦,所以,生意日漸興隆,利潤不斷增加,這樣,很快就置起了一份家產。我是家裏的獨生子,所以,父親愛我如掌上明珠。從我剛初生的時候起,父親就像疼愛女孩子那樣地疼愛我,惟恐我有一點點閃失,在他走之前,對我還是不放心,他一遍遍地告誡我:要讓我精心待候媽媽,敬仰安拉,做一個善良、正直的勤奮的人。
但使我很慚愧的是,我並沒有聽從父親最真摯的教誨,父親過世以後,我一點也不聽媽媽的話,而是在社會上隨波逐流,一天到晚地和一些無所事事的酒囊飯袋在一起鬼混,大肆揮霍家父遺下的產業,使家境漸漸地衰落了下來。家母見我不走正道,天天教導我,讓我把父親留下的遺產接過來,精心打點,別和那些壞孩子來往。可是我卻把母親的話當作耳邊風,不聽她的忠告,隻管自己一個人快樂,開心就好,結果不久,家裏的錢財都叫我給揮霍光了,隻剩下了我們所住的那所房子。我已經養成了吃喝玩樂的壞習慣,所以想把我們住的這所唯一的房子也變賣掉,於是和媽媽商量說:
“媽媽,我沒錢花了,我們能不能賣掉這所房子呢?”
母親默默地留下了眼淚,耐心地勸我說:
“孩子,你一天到晚不做正經事,把你父親的產業全部折騰光了,如果你再不懸崖勒馬,還要變賣這唯一的房屋的話,你就沒地方住了,我們可就無家可歸了!”
我強辭奪理地說:“媽媽,您想啊,這所房屋值五千個金幣,如果我賣掉它,可以用一百個金幣買一幢小房子居住,其餘的錢還可以用來做買賣呢。”
母親說:“你執意要賣,那你願意以這個價錢把這幢房子賣給我嗎?”
我急忙說:“為什麼不願意?我願意!”
沒想到母親真的打開了櫃子,從裏麵取出一個陶瓷罐子,裏麵裝著五千個金幣。我一看,心想,家裏不是早就沒有錢了嗎?怎麼忽然又冒出來這麼多呢?一個陶瓷罐子裏就裝著五千個金幣,那麼家裏的角角落落不知還存放著多少錢呢!”
母親看出我的想法,便對我說:
“孩子,你以為這筆錢是你父親留給我的嗎?不是的,它是你外祖父留給我的,我一直悄悄地收藏著它,舍不得用,就是為了應急用的。你父親活著的時候,他勤快又善於理財,家中的經濟狀況一直很好,我們的生活一直很寬裕,因此這筆錢才得以保留下來,一直都沒有機會動用。”
我從母親手中接過五千個金幣後,卻並沒有像對她所說的那樣去做什麼生意,而是又耐不住享樂的欲望,又把錢吃喝玩樂,揮霍掉了。將這五千個金幣花光後,我依然舍不得告別那種酒肉生活,所以還需要錢。於是我又對母親說:
“媽媽,對不起,我還得賣這幢房屋。”
母親說:“我的孩子,難道你不知道,如果你將這房子賣掉,你就得住到大街上去嗎?你真是氣死我了,你這個不聽話的孩子!”
我很不高興地說:“您說那麼多也沒有用,我一定要把它給賣掉。”
母親很無奈地說:“要不然的話,還賣給我吧,這次我給你一萬五千個金幣,但是有一個條件,就是必須由我來替你管理這筆財產。”
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母親的條件,恬不知恥地又把房子賣給她。母親找來了先父在世時的代理人,給他們每人一千個金幣,委托他們繼續經營管理。她把大部分錢全都攥在自己的手中,妥善保管,小心地花用,不再任我隨意揮霍了。不僅如此,而且她還給了我一些本錢,對我說:
“這些錢給你,用來繼續經營你父親的鋪子,一定要小心謹慎,把生意做好,隻能這樣,才對得起你的父親啊!”
這時,我也才稍稍有所覺悟,知道父母為了這個家庭是多麼的不易,如果自己再像以往那樣胡混下去,確實對不起父母啊!於是我就拿著父親的血汗錢,真的去了父親留下來的鋪子中,開始了生意人的工作。我虛心地向商人們學習做買賣的經驗和竅門。我細心經營,生意慢慢興旺發達起來。
母親見我一改往日的惡習,也學好了,也走正道了,不僅認認真真地做買賣,而且還非常勤奮,生意也搞得不錯,於是高興極了,對我又恢複了信心和希望。她高興地把她一生的積蓄、珍藏著的珠寶、玉石和金銀全拿出來給我看。
家境好轉了,我的心情也特別暢快,做買賣時就愈發的盡心盡力了。而且,感謝真主,贏利非常可觀,把我過去揮霍掉的那一大筆錢財,也逐漸地賺回來了。後來我的財力,終於恢複到先父在世時的境況了,過去與先父過從甚密的代理人們,也恢複了同我們家的交往。我非常信任他們,把貨物批發給他們去經營,這樣不斷地擴大經營,因此使營業額突飛猛進地上升。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樣,在照看著鋪麵,忽然間,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一個姑娘,她走到我的麵前。我抬頭一看,馬上就被她的美貌迷住了,隻見她皮膚白皙,麵容姣好,我從來也沒有見到過如此美麗的姑娘。她問我:
“這是阿布·哈桑·阿裏的鋪子嗎?”
我說:“是的,我就是阿布·哈桑·阿裏,請問,您有什麼事情嗎?”
女郎落落大方地坐下後,從容不迫地跟我說:
“請你給我稱三百兩金幣吧。”
我隻顧一門心思地貪看她姣好的姿容了,聽到她的指令後,想也不想,就順從地讓仆童去稱好三百兩金子,交給了她。她接過金子後,轉身就走了,連一句客氣話都沒有說。當時,我腦海裏一片空白,隻是兩眼發直地盯著她,呆呆地坐在那裏,對於發生的事情,似乎全然不知,隻管下意識地聽從著她的命令。仆童當時就感覺到不對頭,他非常奇怪地問我:
“老板,你們熟悉嗎?”
“不,從未見過。”我回答著,兩眼仍緊盯著她那美妙的倩影。
仆童更加疑惑地問:“那麼,您剛才是不是糊塗了?既然不認識她,憑什麼我們給她那麼多金子呀?”
我這才忽然像是從夢中被驚醒過來,說道: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剛才我完全被她的姿色給迷住了,至於她對我說了什麼話,我如何回答的,都做了些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仆童一聽這話,趕緊跑出去追那位神秘的姑娘去了。可是,等他回來後,卻哭哭啼啼,滿臉淚痕。而且,臉上明顯地印著紅紅的五個手指印。我問他:
“怎麼回事,是誰打了你?”
仆童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我去追蹤那個女郎,被她發現後,沒想到她回過身來走到我麵前,掄圓了胳膊就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都疼死了。”
雖然是這樣,我卻依舊懷戀著那位神秘的姑娘,總是期盼著能夠再見到她,可是她一天、二天都沒出現,仿佛忽然從天上掉了下來後,發現走錯了路,又趕緊回去了一樣。直到快一個月了,她才又出現在我的麵前。隻見她姍姍地向我的鋪子走過來,走到我麵前時主動地打招呼說:
“阿布·哈桑·阿裏,你這些日子可好嗎?你是不是一直在琢磨,那個人是怎麼回事兒呀,耍的是什麼鬼把戲呀?怎麼拿了錢就一去不複返了呢?”
我一見到她,又快活得忘記了一切,忙不迭地對她說:
“小姐,您如果說這種話可就見外了,我的一切都是屬於您的,錢財和生命,全部聽由您的安排!”
女郎聽完後就笑吟吟地坐了下來,她揭開麵紗,露出美麗的容顏,在她佩戴的首飾、項鏈、手鐲等飾物的襯托下,她真同人間仙女一樣美麗動人。她似乎對我的大獻殷勤一點也不感興趣,隻是說:
“老板,請再給我稱三百兩金子吧。”
“好的,沒問題。”我一口答應了下來,連問也沒有多問一句。
她接過金子後,又什麼話也沒說,就揚長而去了。這回,我真的很想知道,她住在哪裏,是做什麼的?於是就讓仆童跟蹤而去。仆童去了,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卻不知為什麼,什麼話也沒說。
又過了一些日子,那女郎又出現在我麵前,她依然如故,依然那樣穩重大方地和我聊起天來,好象我們之間從來沒任何事情發生過一樣,話說得差不多了,最後她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