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茶都滿出來了。”連城雪奈看見茶水滿溢出來,直流在東閭凝月的手上,但她倒茶的動作依然未停。茶水是熱燙的,她卻渾然未覺。甚至連城雪奈的喚聲亦仿若未聞,連城雪奈連忙按住她的手,又是喚了兩聲:“凝月,凝月。”
東閭凝月始回過神來,方覺得茶熱得燙手,直驚呼道:“啊!”
東閭凝月趕緊放下茶壺和茶杯,連城雪奈拿出手帕給她擦手,說道:“你說要學泡茶,怎麼又心不在焉的。”
東閭凝月整個心思都在想天王遙,自昨天分別後她便是心亂如麻。天王遙似乎對往事漸有所憶,她不知該如何麵對他。不僅因為她欺騙了他,更因為如果他完全恢複記憶,她該怎麼麵對他的深情,說到底她不忍傷害他分毫。所以她選擇了逃避,一整天待在府上。
“雪奈姐姐,你有沒有意中人?”
東閭凝月突然蹦出這麼一問,連城雪奈微微一愣,遂道:“有,他是書香名門之後,可惜上一代已家道中落,但他很有才華也有誌向,我們約定當他得取功名便會迎娶我。”
“正是因為你們的約定,所以你等至如今仍待嫁閨中?”連城雪奈乃名臣門後,家境富裕,且又長得如此秀雅,豈會雙十年華仍未出閣。東閭凝月此前已很是奇怪,原來連城雪奈也是這般癡情。
“其實,到府上提親的官家商賈之子也不在少數,但我今生是非君莫嫁。”連城雪奈嬌羞一笑,婚嫁非等閑之事,她不願錯過今生最愛。
東閭凝月看著連城雪奈羞然嬌顏,心道他們一定很相愛。那麼她呢,她有多愛天王遙?她終究沒有堅守約定,她負了他的深情,今生今世已經不能還。她的心突然很痛,她欺騙了他,否認了他們曾經的感情。
“如果,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你會欺騙他嗎?”東閭凝月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樣的答案,皆因她也不能確定怎樣才是真正對天王遙好。恢複記憶,然後因為不能改變的結果而痛苦。抑或忘記過去,然後因為丟失的曾經而糾結。
“我想不會,即使是殘酷的事實,依然希望知道真相吧。”
“雪奈姐姐,我出去一會。”她要去給天王遙說明白,即使不能相守,也不要抹殺那份愛。更何況,即使她要跟星野光離開洛州,總得去告辭。
“你要去哪,光野公子不是還叫這兩天別亂跑嗎?”
“我很快就回來,你別告訴他哦。”
話音剛落,東閭凝月已是跑了出去。連城雪奈看著她的背影,想著什麼事這麼急了。
一刻不消停,連城府至客棧的路,東閭凝月快步小跑,待她站在天王遙的住房門口已是氣喘籲籲,臉頰泛紅。深吸了一口氣,她抬手敲了敲房門。
當天王遙打開門,看見東閭凝月不免怔住了。她昨天逃避似的離開,讓他一夜無眠,她竟是這般揪住他的心,而且他直覺不僅僅現在,從前至今一直都是。她可以牽動他所有的心思,甚至於一整天都在等待她,直到他失落地認為她或許不願見他。
“遙哥哥,我有事跟你說。”終於有勇氣說出一直不敢說的真相,終於想要平和地麵對心痛的過往。
天王遙望著東閭凝月的雙眸,明淨如水中透出的是堅定,讓他沒來由地心顫,有一種決絕離別的錯覺。
天王遙請東閭凝月進了房,兩人對麵而坐,不像往常的輕鬆愉悅,帶著那種少有的認真嚴肅。
“遙哥哥,對不起,我之前一直騙著你。”她以為不知道真相就是對天王遙好,但其實隱瞞與欺騙才是最深的傷害。
“所以現在你要告訴我真相?”
東閭凝月輕點頭,她終於要跟天王遙告別了,告別他們的曾經。她懷著一種訣別的心情說著他們的故事:“你八歲時成了我皇兄的陪讀,那一年我五歲,整天追著你身後跑。老師教我習字寫詩我偏不學,硬要跟著你學。我凡事都依仗著你,比起我皇兄你更像我的兄長。但說不清什麼時候起,你不再是我的大哥哥,我會時常想念著你,會因為你的注視而臉紅,會想象為你戴上鳳冠霞帔。當你說喜歡我那時,我真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小時候的故事美好得像一首悠長的詩,但如今她說出隻覺悲傷,所有的甜美隨著滴落在桌的淚水,漸漸消失了痕跡。
他伸手為她溫柔地抹了淚,好像記起她自幼就喜歡哭,而他總是樂於哄她為她抹淚。今後,是否就沒了這樣的機會。
東閭凝月不著痕跡地側臉避開他的手,繼續道:“你十八歲隨軍出征,你說凱旋而歸之日便是迎娶我之時。可是我卻沒法等下去,因為政治聯姻嫁給了西煌皇帝。後來你回東臨知道我出嫁的事,便到西煌找我。我們離開西煌路上被星野光追尋過來,你被他的侍衛打致重傷掉落江中,我以為你死了。”說至此,本來這就是她和天王遙的結局。但原來冥冥中早有注定,上天要讓他們的故事延續下去,那麼這一次就讓她給故事一個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