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使之環，惡魔之羽
夜。
散落著星辰的天空掛著娥眉月。
一道黑影飛至暗黃色的月光下，最後落在一個公寓陽台上。
他身體微抖，將背上黑色的羽翼收起，隨後手指一抬，落地窗戶“哢嚓”一聲自動打開。
夜風從大開的落地窗戶灌入，令睡在床上的少年因感覺到寒冷而稍微皺了下眉毛。
“可憐的孩子，這麼年輕就要經曆死亡……”身著黑衣的惡魔同情地歎息著，掌心放出黑色的光芒將少年包裹住，繼續道，“不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就在他微曲起五指，正準備做出“收”的動作的時候，一道白色的光芒覆蓋住所有黑色光芒。
“喂，迪歐！”匆忙之中出手的天使落在陽台上，“你怎麼搶我的工作啊！”
見來者是自己最討厭的家夥，迪歐語氣不善地回他：“拉斐爾，這個靈魂是係統分配給我的，怎麼就成你的工作了？”
“胡說。係統分明讓我在這個時候，把這個靈魂帶回天堂……”拉斐爾見對方一臉唾棄的模樣，氣得咬牙切齒，“如果你不相信，那我們就用實力證明這個靈魂該歸誰。”說完，便閉上眼睛。
感覺到力量的波動，迪歐立刻在心裏念動咒語回以顏色。
就在拉斐爾和迪歐爭鬥得最激烈的時候，兩道相同的鈴聲響起，丁丁冬冬的音符組合在一起，竟有著說不清的神聖感。
天使與惡魔同時愣了一下，從上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拉斐爾，迪歐。靈魂終端係統出現錯誤，那個叫蘇顏笙的少年還可以活幾十……”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打斷了手機那端上帝的話。
上帝頓了一下，然後問：“什麼聲音？”
“碎了……”拉斐爾臉色煞白。
迪歐黑沉著臉補充道：“那個少年的靈魂。”
“嘶——”上帝倒抽了一口冷氣，隨後沉聲道，“你們把蘇顏笙的靈魂碎片收集完整，然後回來受訓！”
拉斐爾和迪歐對視了一眼，同時歎了口氣——
這回闖大禍了。
在責任編輯的眼皮底下趕完最後一批畫稿，夏婉希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在回家的路上。
A棟公寓樓下有幾個大嬸正圍成一圈嘰嘰喳喳地聊天，夏婉希因為聽到“C棟的混血少年”而伸長了耳朵，而在聽到了“睡成植物人”這樣可怕的字眼，更始擠進去跟大嬸們攀談了起來。
“安大嬸，你剛才說前幾天搬到我家樓上的蘇顏笙……睡成了植物人？”
“那是前天晚上的事了。那天早上，他還幫我家修冰箱呢，沒想到才一個晚上就……”說到這裏，安大嬸的聲音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了。
和幾個大嬸感性地掉了一會眼淚，夏婉希唉聲歎氣地繼續走回家。
“原本還打算下一部漫畫的男主角就從他身上取材呢，真是可惜了。”夏婉希從背包中拿出一串鑰匙，找出一把插進公寓大門的鑰匙孔裏。
打開門後，眼前竟然是一副混亂的景象——亂七八糟的家具擺設，散落一地的書紙，還有扭打成一團而且衣著古怪的兩個男生……
“喂！你們在幹什麼？”夏婉希大叫了一聲，但見兩人仍然致力於與對方的戰鬥中，於是怒氣衝衝地走上去將他們拉開，“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在我家裏打架？”
穿黑色長袍的那個男生從鼻孔裏“哼”出一口氣，撇過頭不說話。
而穿白色長袍的那位先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後衝夏婉希鞠了個躬，並道：“對不起，我們一時衝動給你遭成了麻煩。”
他的禮貌倒是讓夏婉希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對方隨後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噴笑出來。
他說：“我是天使柏柯。”然後指著黑色長袍的那個，“那位是惡魔伊黎。”
“哈哈……原來你們也漫畫迷啊。”笑了一陣後，夏婉希打量了兩個男生——
這兩個COSER竟都是難得的美少年，而且柏柯身上那股聖潔溫和的氣質確實很適合COS天使，而伊黎給人的那種黑色神秘的感覺也非常適合COS惡魔。不過……
“我說你們的COSPLAY也太低級了吧！如果想COS天使和惡魔的話，至少得做兩對翅膀，還有天使的光環和惡魔的尖角啊。”
話音剛落，便聽見“嘩”的一聲，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從伊黎背後伸展開。
柏柯也很配合地打了個響指，頭上多了一個光環。
揉著臉上被打得青紫的地方，伊黎衝她邪氣地笑了笑，“我們是真正的惡魔和天使，不是你說的什麼COSPLAY。”
夏婉希稍微怔了一下，但因為自己是思想天馬行空的少女漫畫家，所以很快便接受了他們是天使與惡魔這個事實。
“那麼可以說明一下，你們為什麼會在我家嗎？”
柏柯笑著道，“關於這個問題，上帝已經致電給你，我想你聽了留言就會清楚了。”
從沙發下找到電話，夏婉希查了一下這幾天的留言，最後將一個手機號碼為十一個零的留言打開——
“夏小姐，您好。我是來自天堂的上帝，為了我們天使與惡魔二界能有更好的發展，我們實行了一項名為‘和平共處’的計劃。而其中兩位正處於實習階段的天使和惡魔之間關係的改善，則需要借助您的幫助。如果您能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擁有強烈的共識，我們兩界將實現你一個願望作為報答。”
將留言聽完，夏婉希總算明白了整件事的因由。雖然這是件麻煩的事，但是衝著留言的最後一句，她也樂得讓那兩個家夥留下來。
“我可以答應上帝的請求。不過在你們住在我家的這段時間，必須攬下所有的家務，並在我工作需要幫助的時候當我的助手。”身為一個擅長拖稿的漫畫家，她已經習慣了利用一切機會偷懶。
柏柯見她那麼簡單就答應想他們二界伸出援助之手，於是感激地點頭說“好”。
而伊黎則衝柏柯白了一眼，並道了一句“笨蛋”後，便走到沙發睡起了大覺。
夏婉希梢愣，對稍微笨了些的柏柯淺笑著道：“既然你答應了，就先把屋子整理成原來的樣子，並幫我做頓晚餐吧。”
如此一來，她便多了一個免費保姆和兩個繪畫模特……
夏婉希得意地“嘿嘿”笑了起來。
陽光穿透潔淨的落地玻璃窗，灑在靠窗的桌子上，漂亮的金黃色覆蓋了半片淺藍色的桌麵。
夏婉希咬著手中的筆杆望著窗外的行人發呆，將坐在自己麵前那兩個低聲吵鬧的家夥當成透明物體忽視。
其實相處的這幾天，她也試圖阻止他們的爭吵，但是他們一直沒有任何改進，於是她也練就了即使在戰場上也能安心作畫的本領。
“伊黎，如果不是我用光環領路，你早就在雲層裏被飛機撞碎了……”
修長的手指撥弄咖啡杯內的調羹，伊黎瞥了一眼坐在隔壁的柏柯，嘴角劃過一抹嘲諷的笑：“如果不是我帶你這沒了翅膀的天使下來，你那能接收空間信息的光環也隻是廢品一個吧。”
經過柏柯和伊黎的解釋，她已經了解天使和惡魔其實是將還不能轉世的靈魂分配到天界和魔界寄居的靈界工作者。但因雙方性格和行事手段如同水火，才會造成兩界成員的不合。然而因為上帝和魔王在很多年以前已經是水火相容的朋友，所以兩界並沒有如傳言說的那樣經常開戰。
將眼轉回桌上進行了一半的插畫——
畫上的其中一位金發少年笑容和煦如陽光，而另一個少年的黑眸散發出神秘的光芒。
兩個風格迥異的少年落在同一副畫上，竟有著說不出的和諧。
夏婉希將手伸向一旁的白色顏料瓶，發現顏料已經用完，於是 “嘩”一聲站起身，道：“我出去買點顏料，請你們兩位在我回來之前結束無聊的爭吵。”說完，便走出這間經常被她當作工作室的咖啡廳。
途中聽到無知的小女生們小聲地討論“他們連爭吵都那麼有個性”，她重重地歎了口氣。
雖然說天使和惡魔之間是爭鬥是源於他們的本能，可以通過長時間的交往來改變他們之間的的相處方式，不過就這兩個家夥的關係來看，要讓他們達成強烈的共識那得花多少時間啊。
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買全了自己需要的顏料，夏婉希提著購物袋走回咖啡廳。誰知道才走到半路，便從落地窗戶看見仿佛被龍卷風粗暴蹂躪過的咖啡廳內部。
心裏喊了句“糟糕”，她匆忙地趕了過去。
“婉希，你來得正好！”咖啡廳的老板見夏婉希氣喘籲籲地跑到他麵前，便立刻向她申訴，“你帶來的這兩個男生剛才竟打了起來，還把我的店砸成這樣……”
“對不起！安大哥，給你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夏婉希然後尷尬地對老板鞠躬道歉，彎下腰的同時眼珠一轉，心生一計，“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讓這兩個家夥在你這邊打工作為賠償吧？”
“但是……”想起剛才的情景，老板心有餘悸。
“我可以保證——這兩個家夥一定不敢再闖出這樣的禍來！”夏婉希舉起右手的三根手指發誓，然後誠懇而又可憐地說，“安大哥，你也知道我們這種學生畫手，並沒有多少儲蓄。如果不這樣的話，我實在沒辦法賠償你今天的損失。拜托你考慮一下，好嗎？”
“夏婉希，你打算將我們兩個賣了嗎？”
夏婉希瞪向闖了禍還出言不遜的伊黎，還有因知道自己犯了錯而垂著腦袋的柏柯，然後將他們扯帶到一旁。
“你們可真行啊！我出去的時候讓你們停止爭吵，你們竟給我打起了架！”氣得頭頂已經冒煙，夏婉希兩手叉腰沉聲怒道，“在我們的契約裏，上帝並沒有要求我幫你們彌補過失，所以你們在外麵闖下的禍就要自己挽救。”
吃了她這麼一癟，伊黎也無法再做出任何反抗，隻能微沉著臉默不作聲地表示答應。
夏婉希見他們一副規矩的模樣，終於放心地籲了一口氣。
“婉希。”此時，咖啡廳的老板也向她招手讓她過去，“我可以先讓他們通過一個星期的試用，如果他們願意好好幹的話，就讓他們留下來。”
點了點頭，她感激地笑道：“安大哥，一切全憑你的決定！”
其實夏婉希已經考慮好讓柏柯和伊黎在這裏打工，不但能使他們為挽救錯誤的羈絆而約束自己，而且還能在平時的工作中培養出他們之間的友誼，所以才會采取這這種半放任的行為。
畢竟對於一個靠想象和推理生活的漫畫家來講，要想出這種一石二鳥的計策也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轉眼，夏婉希的寒假已經過了一大半，而柏柯和伊黎在咖啡廳工作也很規矩，所以已經開始了他們正式的打工生涯。
此時是情人節的前夕，街上的商店裝飾多是浪漫的粉色，咖啡廳的落地窗戶掛上了這個星期的招牌甜點——巧克力蛋糕。
看著夏婉希將背包中的顏料、畫筆、畫紙等用具規則地擺放在桌麵上，伊黎拿好手上的紙和筆，問道：“今天還是一杯熱可可就行了嗎？”
“喝了三天已經膩了，給我換杯奶茶吧。”想了一下，夏婉希補充道，“讓柏柯不要放糖，我喜歡奶茶原本濃鬱的味道。”
“好的，請稍等。”伊黎將單據寫完，然後撕下後麵被拓印的一張壓在她麵前的桌牌下。
“這家夥真是越來越像樣了啊。”夏婉希暗歎了一聲，然後眼睛在廚房內忙碌的柏柯和在客人之間穿梭的伊黎身上打轉，“我就知道有這兩個家夥坐鎮，安大哥的咖啡廳一定會前所未有的大客滿！”
兩個風格完全背離的少年，一個笑容和煦如暖陽，一個揚唇神秘若黑夜。因為都是少見的美少年，所以平日站在人群中已經足夠顯眼，此時在這有限的空間自然是更讓人移不開眼。
而作為兩個美少年的臨時監護人的她，也獲得了不比他們少的關注度，即使那是出自於嫉妒，但也讓她得意了很長一段時間。
“婉希，你在想什麼呢？笑得這麼詭異。”柏柯的笑臉在她麵前放大，然後又退開把手上的蛋糕放在她麵前，“老板請你吃我們剛設計出來的巧克力蛋糕，你試試看吧。”
將得意的笑容收起，夏婉希切下一小塊蛋糕放進嘴裏，然後重重地點著頭說：“好吃！柏柯，看來什麼料理都難不倒你啊！”
柏柯不好意思地抬手摸摸自己的後腦勺，臉上掛起一抹愉快的笑。
“奶茶。”伊黎走了過來，拿起托盤上的杯子放在桌上。
喝下一口奶茶潤潤有些甜膩的喉嚨，夏婉希想起兩天後的情人節，問：“情人節那天你們還得來這邊工作嗎？”
“是的，老板說那天人會比平時多一倍，可能要忙到隔天早上呢。”柏柯略顯疲憊地皺了下眉頭，然後問：“婉希你那天有人約嗎？”
“哧”地冷笑了一聲，伊黎篤定的說：“像她這種整天頂著個鳥窩頭，躲在家裏畫漫畫的人不可能會有人約啦。”
“喂！你……”夏婉希反駁的話剛說出口，便被一陣手機的短信鈴聲打斷。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將手機拿出來，並按下“顯示”鍵，一條短信跳了出來：婉希，我們組織情人節那天和S中的聯誼，你要不要參加？
歡快地回了“好”這一個字，夏婉希得意地將短信拿到伊黎麵前：“剛才是誰說我沒人約的？到時候我一定在聯誼會上找一個風頭能夠蓋過你的美少年來給你瞧……”她的話才說到一半，便看見柏柯和伊黎突然警惕地將頭轉向同一個方向，於是詫異地問，“怎麼了？”
“這個城市有地獄鬼的氣息。”柏柯皺眉道。
聽到如此新奇的名詞，夏婉希立刻詫異地問：“什麼地獄鬼？”
“地獄鬼是吞食能量未盡的靈魂，嚴重破壞了靈界平衡的怪物。”伊黎將頭轉回，向她說明，“是我們二界和死神界的敵人。
柏柯接下去說道：“看來這些天我和伊黎必須對那個家夥提高警惕，並設法把他逮住。婉希，這個城市已經變得很危險，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不要給地獄鬼創造捕獵的機會。”
“哦——”
知道“地獄鬼”並不是什麼美少年，夏婉希興趣缺缺地應了一聲，然後一心一意放在情人節該怎麼打扮的小女生心思上。
幽暗的小巷，雨水沿著兩邊的牆壁緩緩猾落，水珠灑落在巷裏坑窪的地上，劈劈啪啪的聲音組合成傍晚時分的詭異樂曲。
將胸前的牛皮紙袋抱緊了些，夏婉希拿高了右手上的雨傘，小心地跨過眼前的水窪。
低頭看了一眼被弄髒的白色靴子，她不悅地嘟囔道：“今天天氣怎麼這麼古怪，剛才還好好的，才去麵包店買點吃的就下起這麼大的雨來了。”
“看來我可愛的獵物不喜歡我為她設計的遊戲背景。”空蕩蕩的小巷突然響起一句回應，沉悶的聲音仿佛從地下傳出來一般。
夏婉希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回頭，竟看見一個頭顱仰起頭看著她，雨水沿著鮮紅色的頭發不斷滑落，在猙獰的臉上蔓延出無數道水流。
瞪大了眼看著的怪物漸漸露出整個身體，夏婉希已經被可怕的一幕嚇得忘記怎麼呼吸。隻知道在對方將長了尖利指甲的手伸向她的時候，本能地尖叫著不斷後退。
“找到你了……”它伸長脖子深吸了一口氣，“混合了天使和惡魔的氣息的人類靈魂，這種味道多麼誘人啊！”
腳後的水坑讓她踩了個空，夏婉希跌坐到地上。這一摔使她險入更加危險的情況的同時，也讓她恢複了神智。
“地……地獄鬼……”她顫抖著嘴唇說出眼前這個怪物的身份。
“你不用害怕，不會有任何的痛苦，很快就會結束的。”地獄鬼猙獰地笑著說完後，便將長了尖利指甲的雙手伸向夏婉希……
突然，一團白色的光打在地獄鬼的手上，讓它淒厲地尖叫出聲。它枯瘦的雙掌被白色的火苗點燃，最後化成幽藍色的氣體。
一道黑影落在夏婉希麵前，然後抱著她飛到離地獄鬼十米以外的地方才落下。
“你這個笨蛋，我們已經跟你說過要小心，你還敢單獨一人在巷子裏走動！”將夏婉希放在地上，伊黎氣急地說道，“要不是我跟柏柯及時趕到，你就被那家夥吃了。”
被伊黎從怪物的魔掌中救出，夏婉希心裏覺得一安，眼珠子竟不停地往下掉。
她抽噎著反駁道：“你以為我願意嗎？我又不知道那個怪物會喜歡你們兩個依附在我身上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