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2 (2)
聽見對方的道歉,許傾玦淡淡地搖了搖頭,憑著長久以來的印象和感覺,朝自己家門走去。
他的步子很慢,眼前除了一片黑暗外,還有一陣熟悉的眩暈。但他知道,這並不是最嚴重的。因為此刻,讓他預料不到的是,胸口處竟湧起一片久違了的抽痛。
迫不得以,許傾玦伸出手,摸索到一旁的牆壁,撐住虛軟的雙腿。
下一刻,他聽見一陣腳步聲向自己移進。接著,右手臂邊多了一雙溫暖柔軟的手。
“你怎麼了?”聲音很輕,帶著一點慌張。
說實在的,沈清是有些慌,她發現這個男人的身體似乎很不好。否則怎麼每次見到他,都是一副蒼白得要死的臉色!早在看見他伸手扶住牆壁的時候,她就已經快步走上前來。
半個身子靠在牆邊,許傾玦搖頭,他在等待眩暈的消失。他想開口讓她離開,但是,心口竄起的疼痛讓他連出聲說話都會吃力。況且,現在這個症狀已經很久沒發作過了,他不確定在沒有備藥的情況下真能憑自己的力量支撐著走回去。
“你能走嗎?我扶你。”這一次,沈清說得堅決,不像上次那樣給對方拒絕的機會。因為這一回的情形明顯比那天嚴重得多。
許傾玦微微側了側臉,然後點頭。
沈清輕輕籲了口氣。抬起那條低溫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同時伸手環住他的腰,動作小心地向不遠處的房門移去。
“水在哪?要不要吃藥?”沈清插腰站在客廳裏,看著斜靠在沙發裏的人。
許傾玦的手按在胸口,微微皺著眉,過了一會才說:“飲水機在廚房,溫水,謝謝。”
沈清迅速倒了杯水,將杯子遞到他手裏,“沒有藥?”
“不用,老毛病。”喝下一口溫水,許傾玦閉著眼,神色間恢複如常的淡然。
那些藥,全都放在臥室裏。而他並不想麻煩她。
沈清無聲地張了張嘴,對於許傾玦這樣一副滿不在乎的漠然,感到又好氣又好笑——明明看來病得不輕,卻又完全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她搖搖頭,退後一步,問:“那麼,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許傾玦仍然維持著半坐半躺的姿勢,隻是睜開了眼睛,將臉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不用了。今天多謝你。”
看著那雙完全沒有焦聚的黑眸,沈清微微愣了一下。她不知道,看不見東西的他平時是如何一個人生活。然而,也正因為他看不見,所以她此刻才得以肆無忌憚地打量他。
沈清看見,那張瘦削的臉上,有很明顯的疲倦。她看見他的眉心仍然微微蹙著,他的右手仍然撫在胸口上。
“你……到底哪裏不舒服?”她想了想,最終還是問了。
這本不關她的事,但她忍不住。
許傾玦沉默,將臉側回來。
這次的心悸似乎發得得過於久了,他需要盡力克製才能做到不在旁人麵前喘息。眩暈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太陽穴上一波接一波的抽痛。
她問他哪裏不舒服。
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具身體到如今還有哪裏是真正健康完好的。
過了好一會,許傾玦冷冷一笑,自嘲地低語:“不好意思,每次都讓你看到我這副樣子。”
沈清一怔。
許傾玦接著說:“你回去吧,我沒事。”
聲音間,雖然仍然不改慣常平淡,但卻也少了一份拒人千裏的冷然。
“今天謝謝你。”
沈清走後,屋子裏重回寧靜。
許傾玦倚在沙發裏,右手摸索到之前被隨意丟在一旁的喜貼。
修長的手指在紋路細致的紙麵上慢慢撫過,雖然看不見,但他幾乎可以想像出它的樣子。大紅,燙金,貴氣,優雅,同時散發著清淡卻悠長的香氣。
——許家長子的訂婚請柬,自然要秉承這個家族一直以來所格外注重的高貴和隆重。
削薄的唇再次微微挑起,許傾玦讓自己的手指停留在請貼的正中央。這裏,應該印著兩個人的名字——許君文和喻瑾瓊——他的大哥,以及他的前女友。
歡愉,意外,離棄,背叛,這樣的定式,又有多少人能幸運地逃得過?
對於這一點,早在三年前車禍發生、診斷結果出來的時候,許傾玦就已經想得透徹。喻瑾瓊,從來都是精致高雅的女人,讓她今後永遠陷在照顧一個盲人的生活中,他相信她做不到,而且他也不會讓她這樣做。所以,當初當她在醫院提出分手的時候,他很平靜地同意了。隻是沒想到,僅短短一個月之後,她卻再度挽起許家另一個男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