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21 (1)
一向冷靜自持的許傾玦,一向吝於表達感情的許傾玦,這一次,卻又脆弱無奈得如此直接!
沈清是徹徹底底的愣住了。然而,僅是一愣之後,原本因缺氧掙紮而蓄積在眼底的淚水就這麼突然洶湧而出,她有些慌亂地抬手去擦,可是那些眼淚卻一顆一顆擋也擋不住地落下來,最後化開在深色的地毯上,消無聲息。
原來,這就是她帶給他的傷害。
她的不辭而別,已經讓他無法再放任自己相信並依賴她。
那天在醫院裏,許曼林說的話竟是這樣的正確。
沈清死命地咬著唇,因為剛才那一吻而弄破的傷口似乎又有血絲滲出來,帶著淡淡的腥味劃過舌尖,留下濃濃的苦澀揮之不去。
她脫力地跪坐在地上,明明是這樣近的距離,卻因為淚水而無法看清許傾玦的臉。
一段長時間的靜默,長到足夠讓所有的激情和迷亂都悄然退去。她終於看見他閉了閉眼,拿出手機。她聽見他在電話裏交待林助理過來一趟,聲音重新回複以往的平靜淡漠,仿佛那個語調哀戚的許傾玦隻不過是她的一個幻覺。
“我訂了今晚的票,要回國一趟,等下就走。”
“可是……”她張了張嘴,聲音沙啞。
可是……她還有很多話要和他說,至少要告訴他她以後再也不會突然消失了,真的。
許傾玦停了一下,“一個星期後,我會回來。”
他在交待歸期,同時也在等待一周後她的交待。
“好。”她點頭,“我等你。”
許傾玦走後,直到那兩道車燈漸漸遠去,沈清仍舊在窗口站了好一會兒。夜晚的涼風從微敞的領口灌進來,微微有了些冷意,她才慢慢走回屋子。
隨手關掉客廳大燈的時候,她的動作突然停了停。靜靜地站了幾秒鍾後,她伸手拉上落地窗簾,屋子陷入一片幽暗。
她站在牆邊,慢慢閉上眼睛,於是眼前最後一絲光線也都消失不見。伸出手,她一步一步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摸索著緩慢地向前走去。
左邊是沙發組合,右邊是飯廳,前方六七米的地方立著雕花的立柱,在它的旁邊便是通往二樓的樓梯……她在心裏默想。
這周圍的一切她都了若指掌。
可是,明明已經這樣清晰,腳步卻無法輕易邁開向前。甚至,此刻她是否是朝著正前方走去都不能確定。
一切都變得那樣的不確定。
地分明是平的,可是仿佛每踏出一步,等在前方的都是不可見底的深淵。
黑暗之中,似乎有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湧過來,擠壓推搡,正逐漸蠶食她踏出步伐的堅定和勇氣。
……終於,她在客廳中央停了下來。不再走,不再摸索,隻是原地呆呆地站著。
夜風吹了進來,掀動窗簾,銀白的月光透過微小的縫隙灑在牆角。
六月的夜晚,安靜幽暗。
沈清卻蹲下來,抱著膝失聲痛哭。
在這樣一個沒有依憑找不著方向的世界裏生活,需要多大的勇氣?
許傾玦回國後沒來過電話。
住在大房子裏,雖然有曼林作伴,沈清仍覺得一陣空落落的。某天上午上班途中,走在街上她試著去撥過去許傾玦在國內的手機,裏麵卻傳來機械的女聲,提示機主已經關機。
身旁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多數是趕著上班的。沈清這才恍惚發覺自己忘了時差問題,此時此刻在中國應該是午休時間。不由在心裏慶幸,幸好電話沒通,否則很可能吵了許傾玦的休息。但往地鐵站又走了兩步後,她不禁再想:或許,他早已換了號碼,如果撇去曼林這層關係不談,可能她將很難找到他。
僅是四百多天的時間,一切的一切就仿佛都變了。
從甜蜜到艱澀。
從溫暖到冷漠。
從過去身與心的無限貼近,到如今即使近在咫尺卻恍惚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
……
沈清幾乎已不能確定,是否還能夠重新見到那個任由著她撒嬌胡鬧的許傾玦。積壓了很久的內心的惶惑,在這一刻不可救藥地全部爆發。
當初逃離許傾玦身邊,她也同時舍棄了國內的工作,轉而通過寧姨親戚的關係在一所私立學校裏教繪畫。一群十歲不滿的孩子,頑皮好動,常常將水粉顏料弄得滿手滿身。看著他們,沈清隻覺得輕鬆愉快,仿佛回到自己小時候,教得也格外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