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雷慢慢睜開眼睛,看著那碗醒酒湯,冷冷一笑,隨手打翻,森然道:“醒酒湯?真是難為父王還記得我這個兒子!”
“多派些人手在月牙泉旁暗中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迄雷冷眼瞧著被打翻在地的銀碗,跨過它朝月牙泉走去。
大漠的月比著別處總是要明亮上許多,光輝撒向大地,隱然間凸顯出幾分朦朧意味。
一潭形狀半彎的泉水靜靜躺在沙海之中,映著天上明月,潭麵上氤氳著一層水華嫋嫋翩然。
“沒想到大漠裏還有這麼一個美麗的地方,太漂亮了。”綠瓊蹲在月牙泉旁,看著這平靜如鏡潔若白雲的泉水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忍不住讚歎。
“是啊,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這麼一眼泉水也算得上是一處奇葩了。”無霜朝綠瓊麵前的泉水隨手擲出幾塊碎石,瞬間打破潭麵的平靜,濺起陣陣水花。
“呀,無霜你幹嘛!”綠瓊一驚立即趁起身往後退,不想衣裙還是被濺起的水花打濕了。
“不幹嘛,就讓你和它親密接觸接觸。”無霜看著綠瓊被打濕的衣裙摸著腦袋得意的笑了。
“小姐,無霜仗著自己是傷號最近可是越來越過分了!”綠瓊跺腳撇嘴向溫子洛抱怨道。
溫子洛笑笑,道:“等她好了你就斷她夥食,還怕她不成了。”
綠瓊撐著腦袋,認真道:“小姐說得甚有道理,無霜你可聽清楚了,這是小姐親口說的。”
無霜淚奔,可憐巴巴的拉著綠瓊的衣擺道:“姑奶奶,小的錯了,好歹人家還是個傷號嘛,跟一個傷號較真兒你好意思麼……”
溫子洛垂眸看著這大漠裏的月牙泉,這樣一個風清水潔安靜悄然的地方,的確是很容易讓人浮躁的心忽然一下就如塵埃般慢慢的沉澱。
此時泉裏映著的月還隻是一輪月牙,但這月牙夜裏的喜悲又多少人能感覺得到呢。也不知道娘和祖母她們可好,她的銘兒是否也還好,是否已經轉世為人,生在一戶平凡人家,有人疼有人愛,而後在這世界的一角終於有了一個安定的家。
溫子洛捂著自己的胸口,這裏隻是突然一下毫無預兆的又疼了起來,那些曾經難免還是會想起。那是她懷胎十月好容易才生下來的孩子,就這樣被人淹死,淹死在她執掌的後宮之中,淹死在她的無能之中。
爭了那麼多,到頭來能握在手中的又能有什麼呢,隻不過是滿心滿腔的恨罷了。太恨了!
溫子洛緩緩閉上雙眸,耳旁似乎還能聽到銘兒第一次喚她母後時,那奶聲奶氣的聲音多麼動聽。
“小姐,你怎麼哭了?”綠瓊轉頭看見溫子洛,隻見她緊閉的雙眸中一點淚緩緩滑下,瞬間嚇得一驚。自從聖天寺回來後,她便再沒見過小姐哭。原以為小姐是不會再哭的了。
“你哪隻眼睛瞧見小姐哭了。”無霜揪著綠瓊的耳朵道:“那明明是眼睛裏進沙子了,大漠這個鬼地方,又是沙又是風的,你眼睛進了風沙你不哭?”
“可是……”綠瓊欲要再說但見無霜再對她使眼色,瞬間反應過來不再說話。
“誰!”無霜耳朵一動,忽然抽出懷中紅繩朝身後看去,卻見迄雷慢悠悠的走了過來,“三王子?”
綠瓊順著無霜的目光看去,臉忽然一下變得透紅,他怎麼來了!
“這個點兒三王子不在宴席上喝酒跑來這裏作甚?”無霜上前幾步將溫子洛和綠瓊護在身後警惕的問道,想起在卡耶城發生的意外,警惕度瞬間又提高了無數倍。
“那敢問這位姑娘和你的主子柔郡主不在宴席上觀舞談笑,跑來這裏又是作甚?”迄雷眉眼帶笑的回道,眼睛卻一直盯著綠瓊看。
綠瓊見迄雷越走越近,不由自主的退後幾步低下頭去。心中反複告訴自己,這是邊國的三王子,身份尊貴的三王子,而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奴婢罷了。
“看舞看煩了,又不換個新鮮花樣出來,所以就來這裏散散心。三王子你難道……”無霜見迄雷完全無視她隻徑直朝綠瓊走去,身子一閃擋住迄雷道:“男女授受不親,請三王子你離遠點兒。”
溫子洛背對著眾人拭去臉上淚痕,睜開清輝冷寒的雙眸,轉過身淡淡道:“我與三王子有話要說,你們先到一邊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