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一直堅強隱忍的男孩終於落下淚來。蘇誌明笑笑點頭,高興的抬手撫過蘇林的柔軟的發頂,然後他又側頭看著蘇錦,聲音沙啞:“好……好,真……好……”
他一邊拉著蘇林的手一邊拉著蘇錦的手,讓他們兩姐弟的手在他的掌心裏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笑帶著笑容的臉上卻落下淚來:“小錦,小林……是你……弟弟,你……要……好好……照顧他,知道……嗎?”
“爸,我會的,我不但要照顧他,還有照顧你和林姨,讓你們下半生能好好過日子。”蘇錦一直在笑,可是心裏卻很苦,恍惚中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爸,你別說話,好好休息。”
“小林,你……也……長大了,要聽……你媽和你姐的……話,不能……再……衝動,不然……爸走了……也要擔心。”蘇誌明重重地咳了一聲,一股氣就憋在那裏。
這話讓林娟坐在沙發裏一個勁兒的哭,哭得嗓子都啞了。她太不容易了,唯一的女兒死了,現在丈夫也危在旦夕,她心裏的苦比誰都多。
蘇錦和蘇林白了臉,震驚極了,失魂般地僵直在了床邊。
她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口腔裏澀得發苦,喉嚨像撕裂般地幹疼,柔軟的心髒像被利刃活生生的剝開一樣,鮮血直流。
蘇林恢複平靜,直看著父親,眸子黑到了極點,隻是胸膛起伏得厲害。
蘇錦轉身踉蹌著來到楚克麵前,用手抓扯著他的白大褂:“楚醫生,你救救我爸,不是說在三天內醒來就好了嗎?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蘇小姐,重物落下打在你父親的頭上又壓在身上,他的大腦和內髒都已經嚴重破損,能醒來和你們見最後一麵已經是幸運的事了。”他也感到傷悲,這事擱在誰的身上都不會好受。
“不,明明不是這樣的……”蘇錦搖頭,極力在否認,“歐羽烈,我求你,救救我爸,我不能失去他。”
“蘇錦……你別這樣。”歐羽烈看著眼前這個淚流滿麵,痛苦不堪的女子,心裏也揪成了一團。
“嗬嗬……”蘇錦鬆開了歐羽烈的手,往後退去,痛苦地揪著胸口的衣服,目光冰冷如針,“我怎樣了?我隻想我爸好好的活著,隻是想在他有生之年好孝敬他而已,我錯了嗎?”
歐羽烈想說讓她麵對現實的話,可是終究說不出口。這個還沒有經曆人生最黑暗的女子來說,親人的生離死別已經是她所能承受的極限,他又怎忍心雪上加霜。
“小錦……”蘇誌明抬起手呼喚著女兒。
蘇錦折回床前,握著父親抬起的手,整個人都在不可遏製地顫抖,像待在冰天雪地裏的孤獨行人,心漸漸冰冷到麻木。
“爸,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她為什麼要丟下他們不管,為什麼,如果她沒有開口說離開那個家,那麼她不會讓父親去工地打工,也就不會發生今天的悲劇,這個苦果是她一時任性造成的。
“傻孩子……這……和你……沒關係……是爸累了……想睡了……”蘇誌明慢慢瞌上的眼瞼,那臉上的笑容凝結在他皺紋深深的臉上。
“滴……”地一聲把所有人的心中都帶走了,世界在這一刻崩塌。
“爸,爸……你不能睡!”
“誌明,誌明……”林娟看著丈夫哭昏在地。
“媽……”蘇林急急地扶起她。
“啊……”蘇錦像發瘋一樣用雙手砸著床沿,痛苦與自責將她的靈魂撕扯成碎片。
病房裏亂成了一團,像是揮灑熱血的戰場。
歐羽烈衝上去抱著蘇錦冰冷顫抖的身體,任她在他的懷裏痛哭,任她尖銳的指甲掐住他的後背。隻要她能少痛一分,他多痛一分也沒有關係。
她身體裏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軟到沒有一絲支撐自己的力量,胸口發脹發酸,堵塞在那裏的東西需要發泄,整個胃裏火燒火燎地翻攪著。隻要一呼吸,從口腔到喉嚨再到肺裏都有針在紮一樣。
楚克走上前去,對著蘇誌明的遺體躹了一躬,然後關掉了所有的儀器,最後牽起白色的被單掩蓋住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