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祥坐火車去省廳開會。
軟席車廂裏,張成祥碰到了軍分區副參謀長石恒忠。他和老石以前就認識,老石也是去開會,不過他們開的不是同一個會,由於兩人僅僅是認識,不是太熟,寒暄幾句後,便各自看各自帶的書。
張成祥看到的是周國平的《守望的距離》。周國平是一位散文哲學家,在他的文章中,把枯燥的哲理寓於日常生活中,很見功底。尤其是書中的《妞妞:一個父親的劄記》,記錄的是他的寶貝女兒從出生到患白血病死亡短短幾年間父親的心路曆程,感人肺腑,讓張成祥看得眼睛有些濕潤。
文中的這段文字,讓他看了兩遍:
“你讓我做了一回父親。太短暫了,我剛剛上癮,你就要走了。你隻讓我做了片刻的父親。
“可是,你在我身上喚醒的海洋一般深廣的父愛將永遠存在,被寂寞的天空所籠罩,轟響著永無休止的呼喚你的濤音。
“在男人的一切角色中,父親最富人性。其餘種種角色,包括兒子、丈夫、野心家、征服者,麵對父親角色都不由自主地露出愧色,壓低嗓門說話。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旦做了父親,就不能不永遠是父親了。
“你淨化了我看女人的眼光。你使我明白,女人都曾是女兒,總是女兒。愈是愛我的女人,我愈是要這樣看她。
“然而,別的女兒遲早會身兼其他角色,做妻子和母親,你卻僅僅是女兒,永遠是女兒。你是一個永恒的女兒。
“我的永恒的女兒,你讓我做了永恒的父親。”
讀著這純粹的文字,張成祥想到了自己正在上高中的女兒,也想起了自己的妻子,甚至還想起了遠在北京的李小詩,不知道她最近究竟怎麼樣了,雖然他曾派陳甸去北京看過她,陳甸回來後說她一切皆好,但他總是不放心。
想到這裏,張成祥合上了書本。
這時候,老石把自己正在看的一本書遞了過來。
張成祥接過來一看,是一本《天目大法》。他不知道“天目功”是怎麼回事兒,便隨便翻了翻,看了看前言,又看了看綱目,發現裏麵很多不著邊際的東西,什麼真善忍啊,什麼練功開天目的之類的東西,引不起他的絲毫興趣,於是便把書又還給了老石。
老石:“你咋不認真看看?”
“我自己帶了書。”張成祥邊說邊拿起《守望的距離》晃了晃。
老石卻說:“盡管你帶了書,我這本書也值得你認真看。我告訴你,練習‘天目功’,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你知道嗎?現在,全國有兩億多人練習這種功!”
老石的話,引起了張成祥的注意。這是張成祥是第一次聽說這種功,忍不住把那本書又拿過來,重新翻看了一遍。看的結果,張成祥還是把書還給了他。為什麼?隻因為張成祥感覺到裏麵所講,有胡編亂造、東拚西湊之嫌,甚至打著科學的幌子,在那裏胡說八道。
老石看張成祥如此對待他的書,有些不高興了:“我知道你是一個有文化的人,但沒想到你如此輕率地對一個問題下結論。”
老石如此一說,讓張成祥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張成祥違反了做人的一貫風格,再次把那本書拿過來翻看。這一次,大約看了有半小時。然後,張成祥還是把書還給了老石。
老石問張成祥:“感覺怎麼樣?”
張成祥攤了攤手說:“沒什麼感覺呢?”
老石說:“那是你根本沒看進去,等你進去了就會發現它是真理。”
“真理?”
“對,‘天目功’提倡真善忍,它的功法,不僅對強身健體有好處,而且對一個人的修養也很有好處,能幫助人認識現在的一些社會問題。”老石說。“我已經練了兩年多了,已經開天目了。”
“開天目是什麼意思?”
“就是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另外,自從練功之後,身體好多了,以前總生玻”
“我不明白,你能看到什麼?練功之後,真不生病了?”
“不是絕對不生病了,但是我生病和你生病不一樣,我拉肚子時,肚子是熱的,像有股熱氣在蒸騰,而且不用吃藥就能好。如果不練功,不吃藥就不行。現在,很多高層人都練這種功,包括國家領導人。”
張成祥聽他如此一說,感到問題越來越嚴重了,於是稍微理了一下思路,開始給老石上課。
張成祥打著手勢說:“我承認,我們的社會,甚至包括我們的黨和政府的工作,確實存在一些問題和不足,我同時承認,現代人麵臨信仰危機,人們有理由研究和探討解決這些問題的途徑和辦法。我雖然對你所說的這種東西不算太了解。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說的這種功,絕對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甚至相反。它會讓人誤入歧途。”
老石不溫不火地說:“你對‘天目功’根本不了解,這樣吧,這本書我送給你了。你抽空仔細看看就會明白了。”
張成祥擺擺手,回絕了他:“不,謝謝,我不要,你送我,我也不會看,更不會練。”
過了一會兒,張成祥問老石:“剛才你說開天目了,我想問一下,你究竟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