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和他說過話,這時啥也顧不上了,拉著他問:“你在幹嘛?彩霞姐咋樣了?!”
他滿臉又是血又是淚的抽噎著:“彩霞不行了,你是小雅?求你帶我進去看看她,她大不讓我進去。”
小雅聽了前半句已經急了,拉著他就往裏闖:“沒見你這麼窩囊的!跟我走!”一推門彩霞她爸攔在門口恨聲恨氣地說:“你進,他不許進!”
“大叔,都啥時了?你還不讓彩霞姐隨心嗎?你讓他進去沒準還可以吊住彩霞姐的命呢!”小雅也不知哪來那麼大勁兒一把推開了彩霞她爸,拽著大勇就進去了。
走進廂房一看,彩霞躺在炕上眼睛翻白直瞪瞪地看著房梁,臉色刷白隻有顴骨上還有一絲紅暈,幹裂的嘴唇慘白著往外倒氣,彩霞媽用手在她胸前揉搓著。小雅撲過去把她抱著半坐起來,衝大勇吼道:“拿被子給她墊上。”一邊使勁兒在她背上拍了幾下,彩霞噗的一聲,嘴角湧出一口帶血的粘痰,接著總算喘出一口氣來,眼睛也一下回了下來緩緩閉上。這時她媽和大勇兩個已經七手八腳把兩條棉被墊在她背後,小雅把她輕輕靠在被子上,說:“彩霞姐,我來看你了。”彩霞眼皮動了動,嘴角抽搐著卻啥也沒說出來。小雅輕輕在抓著她手說:“你閉著眼養會兒神,我給你弄點糖鹽水,讓大勇喂你喝。”
彩霞一聽見大勇倆字眼睛一下睜開來,強睜著四處搜索著。小雅見狀讓開,把大勇推過去,轉身出了屋。
她媽早跑出去跟人喊著說:“彩霞醒了,彩霞醒了。俄娃兒有救咧!”
看見小雅出來,拉著小雅說:“俄地個貴人誒,你可是救了俄家彩霞咧。”
小雅心知自己剛才不過是誤打誤撞撞對了,自己又不是醫生,咋可能救彩霞呢?看那樣子,人實在虛弱的已經不行了。她苦笑著對彩霞娘說:“大娘,你家還有糖嗎?找點糖來,我給彩霞衝杯水。”
“有,有。上次秀華送的紅糖還在咧。”
小雅怒了:“你咋不給她吃呢?她這病就是要靠營養的,要吃好的!”彩霞娘慚愧地低下頭嘟囔:“俺想她又沒啥大症候,就是有點咳嗽犯懶,隻想是犯花癡咧······”
小雅說:“你害死你女兒了!知道不?她這叫肺結核,老話叫癆病,必須天天吃雞蛋、牛奶,你連杯糖水都舍不得給她吃······”
“俄是想她嫂子害娃娃咧,這點紅糖留著她坐月子用。”小雅聽了這話時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她接過包得嚴嚴實實的紅糖挖了兩大勺放在一個碗裏,又要了一點鹽放進去,衝了一碗開水攪著吹著,小心翼翼端了進去。
彩霞和大勇兩個那情景讓她不忍看,她終於知道了啥叫“執手相看淚眼”,她把糖水遞給大勇,彩霞緊緊抓著大勇的手不肯鬆開,小雅隻好輕聲勸道:“彩霞,你鬆手,讓他喂你糖水。喝點水你才有勁跟他說話啊。”彩霞眼珠子略往她這邊轉了轉,手鬆開了。大勇溫柔地舀一小勺糖水吹吹,送到她微張的嘴邊,她略動動嘴唇,把水喝了。大家見狀都鬆了口氣,大勇更是一勺接一勺的把水朝她嘴邊送去。
小雅對大家悄悄說:“這屋裏人太多,空氣太壞了,你們先出去吧。”說著走到窗前把遠離彩霞的一扇窗戶打開,放進一縷清風。她站在窗前遠遠看著彩霞,見她比上次更加瘦了,兩隻手簡直就像一把幹柴,臉上的皮膚活像一張半透明的塑料薄膜貼在骨頭上,喝了一碗糖水下去,兩隻大眼睛黑亮亮的顯得愈發大,讓人感覺半張臉上隻有眼睛了。
她極其平靜地看著大勇,深情卻又平淡,仿佛是給“情到深處情轉薄”做注解。她嘴唇蠕動著,大勇把耳朵附在她嘴邊,不時低聲答應著,小聲對她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