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顏蘇子本人嚇得不行,波斯街上的那些耍蛇為樂的西域人也嚇得很。他們不知這究竟是來自那兒的蛇,是否拔了毒牙。將蛇罐子踢翻了可算不得什麼好事。
從未見過蛇的顏蘇子嚇得往後退了幾步,臉色蒼白。她克製著自己不在大街上叫出聲來,但是腿嚇得有點軟,那條十寸來長的小蛇探出信子順著她的味道,竟然扭出來了一個柔媚又令人恐懼的姿態來,宛如是個富有靈性的魔。
旁邊賣弄舞姿的火辣西域姑娘見顏蘇子糟了這遭難,嚇得魂飛魄散的樣子很是可憐,她上前一步抓了香料商的袋子裏的一把鹽,說了句波斯語,顏蘇子雖然沒聽懂,但大看語氣來說應該是讓她別害怕。西域姑娘一把鹽朝著那條小蛇撒了過去,順便撒了顏蘇子一臉。
顏蘇子愣了一下,梳理的很精巧的靚麗發髻染上了一層鹽霧,那條小蛇瘋狂地在如雪一般的鹽砂裏扭動著,更加狂躁。似乎這條蛇被鹽味的濃重所感染,它轉出了一個如月牙一般的弧形,朝著顏蘇子張開了嘴,那森白的蛇牙看得顏蘇子頭皮發麻。
“噓——”正當所有人都驚駭不已,顏蘇子那身蘭花簡服快要被蛇牙釘破了的那一刻,救星仿佛從黃金飾品的國都裏走出來,他朝著那條失去控製的小蛇噓了一聲後,用腳輕輕踩住了蛇軀,輕重正好,那條蛇既沒有被踩死,但也失去了扭動的力氣。
“姑娘無恙否?”救星朝著顏蘇子問道,字正腔圓的一口漢語。
顏蘇子這才顫巍巍地睜開眼睛。
來人穿著西域周國特有的黑色扣衫和白色長褲,頭上包著紫色綢緞,他的雙手沾了水,懷中抱著一盆剛剛澆了水的蘆薈。
顏蘇子沒看清他的臉,很是佩服他身為一個西域人,居然有那麼一口流利的漢語。她伸出手來綰了一下自己的葛布白花袖子,聲音受了驚嚇而顯得細細的:“我沒事……這條蛇是你養的嗎?”
她剛問完,抬頭看了一眼這個救了自己於蛇牙之中的男孩,話語便戛然而止——
鬧市喧囂的濃麗音律裏,絲竹靈動,麵前的人就像從那兩朵金蓮花的輪廓裏鍍出來似的。
他左耳與右耳上都帶著一枚金玫瑰的耳釘,兩枚耳釘的同時連著一方柔軟的白麵紗,遮住了他的臉。他赤著腳,左腳腳腕上是一串激魂蕩魄的金鈴串,右腳腳腕上則是一串紅如血的瑪瑙石。胸口微微敞開,鎖骨下方畫著銀白色與黃金色交織的太陽圖騰。
西域少年的體型很美,動作也是流暢優雅。他能做出很美的瑜伽姿勢,戴著金鈴的雙足輕微繃起,足尖點在地上,那條本來氣勢駭人的小花蛇順著他白皙的腳踝骨向上爬,蛇腹摩挲著金鈴發出了富有魔力的細密泠泠聲,直到在他膝蓋上環繞而起,就像個固定住褲腳的金蛇環。
顏蘇子愣了一會兒,又低下頭捉摸了一會兒。她想現在的世族小姐們經常在街上傳些風流韻事什麼的太正常,次次都跟她一樣,就出門了兩回,兩回遇上了風格迥異的美男子,若非家教嚴厲,一個拿不穩做了些荒唐事兒也算不上稀奇了,誰能把持得住。
西域少年見她的神情很是奇特,淡淡又一句:“小奴教養不當,讓花鱗驚到了姑娘。在此賠罪了。”
少年端著一盆蘆薈,古豔彌漫著周遭的情緒,他彎下腰行了個歉禮。顏蘇子被他的那種神秘又香豔的氣勢震懾了一下,感覺她此刻一襲古典的青葛布衣裳雖然簡樸,實在少了些美感。
“不,是我的錯。”顏蘇子腆著臉,烏黑的睫毛下隱去了一張嬌羞慵雅的妝麵,“是我不小心踢翻了你的紫砂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