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高個在老牛邊上旁若無人地躺了一會兒,興許是受不了他驚天動地的呼嚕聲,突然一屁股坐了起來,把腦袋緩緩轉向呂樂這邊。
屋裏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呂樂就靜靜地看著他,心想看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還能玩出啥花樣來?
瘦高個輕飄飄地從床上彈了起來,腳尖點地兩下就蹦到呂樂床頭,和上回一樣,自顧自地爬上床來。
兩人就這麼臉對臉地並排躺在一塊,距離不足五公分,他那張瘦削的長臉像是被硫酸潑過似的,布滿了焦黑的坑坑窪窪,鼻梁眉骨整個都被燒穿了,裏頭鮮紅的新肉全都露在外麵。
呂樂當時就有一腳把他給踹回床底下的衝動。
“我們花了幾百塊,才一人睡一張床,你這不花錢的想睡哪邊睡哪邊,挺嗨皮吧?”
那鬼反倒被他給嚇了一跳,嘴巴立馬張得老大,把嘴角都扯裂了。
“你能看見我?”
說這話的時候他感覺嘴角有點跑風,伸出枯藤般的手指,把快要裂到耳朵根的嘴角給捏了起來。
“何止能看見你。”呂樂鼻孔朝天冷哼一聲,“信不信我分分鍾弄死你?”
“又不是沒死過?再死一遍又有何妨……”
那鬼捏著嘴角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還挺逗,呂樂當時就沒那麼想揍他了。
“小子你挺有個性啊?再死一遍你就灰飛煙滅了知道不?”
“貧道程萬裏!小子是不禮貌的稱呼你懂不懂?”那鬼竟牢騷起來,完了長歎一口氣說:“你能體會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和悲涼麼?灰飛煙滅,倒好過在這兒穴鼠般苟且。”
他這一口長歎,把另一邊的嘴角又扯裂了,冰寒透骨的口氣吹得呂樂直打寒噤。
“說完了沒?說完麻煩你讓讓,我得睡覺了,晚上翻身別壓著你!”
那鬼聽出了他話裏的潛台詞,再不走恐怕就要挨揍了,便老老實實地翻下了床,怎麼爬出來的又怎麼爬回了床底下。
想著床底下還躺著一個,呂樂心裏多少有些別扭,可也抵不過一整天的舟車勞頓,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一覺睡到大天光。
起床後他給老牛說:“你把我床板搬開看看,我好像把房卡給掉下去了。”
老牛雖睜開了眼睛,卻仍坐在被窩裏抽懶筋,極不情願地問他說:“哥,你老這樣起早貪黑的使喚我真的好嗎?”
呂樂就是存心想捉弄他一下,捂著肚子說:“人有三急,你就幫幫忙吧好兄弟?”
話剛說完他就一頭紮進了廁所,不一會兒就聽到老牛挪動床板的聲音。
“哎吆我的娘親!”
聽到老牛怪叫了一聲,呂樂一邊蹲坑一邊忍住笑說:“咋了你?”
“你出來看看吧!這倒黴地方……”
呂樂匆匆上完大號,出來時老牛正坐在床沿一臉蒙圈,再低頭一看那挪開的床板,當時就愣住了:
床板下的床廂裏,竟存了幾乎滿滿一廂水,水質昏黃,還泛著濃濃的酸氣!水裏浮著一具骷髏,骨骼都融化到大拇指粗細了,既然能浮上水麵,說明從裏到外已經被侵蝕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