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奴仆引著千洛,徑直來到了後殿飼養靈獸坐騎的獸廄旁,然後穿過一條長長的昏暗通道,最後來到一間低矮的小屋子前。
奴仆回頭對千洛苦笑一下,然後長吸了口氣,一臉悲壯,完全一副勇入地獄般的決絕模樣,捂著鼻子低頭鑽了進去。千洛緊隨其後,搖著頭,心頭大不以為然,然而一進門,就覺一股酸臭至極的味道直衝過來,就像是幾十車陳年老酸菜倒進了千年老糞坑,那怕他自幼生活貧苦,也算聞多嗅廣,一嗅這等味道也是頭腦一陣陣發懵,費了好大勁兒才硬抗住了,沒有掉頭跑出去。
“鍾坎,這位來自白沙亭城的天命師老爺來看你了,還不趕緊站起來見禮?”奴仆死死捂著鼻子,悶聲嗬斥道。
千洛這才看清,整間小屋子又矮又黑,無比潮濕,四周牆壁黑乎乎又黏糊糊的,極為惡心。屋子內沒有家具,隻席地鋪了一床已經看不清原本顏色的棉褥,此時肮髒無比的褥子上半躺著一須發蓬亂、破衣爛衫上滿是濃痰、菜湯、酒水等等穢物的“怪物”,正“呼嚕”“呼嚕”鼾聲打得震天響。
聽奴仆的吼叫,又被踹了兩腳,那“怪物”總算醒了過來,掙紮著爬坐起來,第一件事並沒有對千洛見禮,而是伸手撈過一旁的一隻裝滿劣酒的大酒壇,也不用碗,高舉過頂,“咕嘟”“咕嘟”“咕嘟”就狂灌了起來,大股大股的酒水自他嘴角流瀉而下,很快衣衫、褥子濕的就一塌糊塗。
千洛總算明白房內那股酸臭至極的味道從那兒來得了,這廝天天癱在褥子上麵,不洗不漱,酒、菜湯、濃痰,甚至還有大小便,日積月累,相互混合,卻就成了眼下這要命味道。
奴仆大怒,抬腿就要繼續對他狠狠踹下,然而千洛看著“怪物”舉著大酒壇的雙手,眼睛一眯,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笑容,揮手製止了奴仆,努嘴讓他出去。
待如蒙大赦的奴仆跑出小屋子,千洛低下頭,又審視了這名為鍾坎的天命符師半響,越看臉上喜色越濃,就感覺連同他身上散發的酸臭也不是那麼難聞了,低下頭,輕聲道:“天天這麼演戲,很累吧?”
鍾坎舉著大酒壇的雙手一僵,他雙手僵住了,酒壇裏麵的酒水可沒有僵住,繼續狂瀉而下,從他嘴巴、鼻孔狂灌而入,下一刻丟下酒壇,抱著腦袋劇烈咳嗽起來。
“這大酒壇裝滿酒足有二十多斤吧,一名壯漢高舉過頂手也要發顫,而一名天天爛醉如泥的老酒鬼,居然舉起來雙手穩若磐石紋絲不動,你說奇怪不奇怪?”千洛輕笑道。
那鍾坎悶不做聲,咳嗽稍稍平息,立即伸出雙手再次抱起了酒壇,大口大口狂灌,這次他的雙手卻是微微顫抖起來。
千洛笑得越發開心,繼續小聲道:“還是有破綻,你看那個老酒鬼喝酒,居然喝一口,從嘴角浪費至少有十口的?”
鍾坎再次僵住,慢慢將酒壇放在了地上,兩道寒光透過蓬亂肮髒、將麵容完全遮住的頭發直射而出,一股淩厲冰寒的殺氣慢慢散溢而出。
“不敢多喝了是吧?喝多了酒,對一名天命符師來說可是致命的,因為他們的手就不再穩,神智就不再清醒,整個人就徹底廢了。”千洛笑容不變,無視那兩道寒光,悠悠然道,“不要打什麼歪主意,你可不是我的敵手,殺不了我的。而我隻要一聲高喊,鍾坎是在裝瘋,我可以向你保證,陶家絕對不會讓你再活過今晚。”
“小子,你到底是誰,想要幹什麼?”鍾坎蓬亂頭發下的那兩道寒光越發犀利,嘶啞著嗓音地道。
見鍾坎終於不再裝了,千洛暗鬆口氣,麵容笑容卻是絲毫不變,道:“我是白沙亭城的千洛,你聽說過吧,與你是同一戰線的,陶榮的二兒子陶慶就是死在我的手下。此次前來是與你有一筆買賣商談,有意願的話,我在外麵等你。”憋著一口氣將這番話說完,千洛轉身幹脆利落出了小黑屋,——再繼續待下去,他就怕自己要被熏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