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怎麼回事,但我不明白這事跟酒店有什麼關係。
於東解釋說,“在我們酒店出的事,就是跟我們酒店有關係,這是對客戶負責。”
不愧是五星級酒店,責任心很強,有擔當。但我依然不能跟他多說,既然他要把責任攬到酒店身上,我又何必強出頭?
於東見我不語,徑直過來,拉著我向另一邊,低聲問:“兄弟你如果了解內情,麻煩告訴我,現在公安外事科那邊通知我們暫停營業,這是大件事,擔當不起。”
三言兩語,問題搞清楚,有個東瀛人士在酒店受傷,原因不明,在未調查清楚原因前,酒店無法進行正常營業,這是為了防止其他客人受傷。
理論上講,這沒錯,但真實情況則是,美莎小姐受傷,東瀛領事館那邊收到消息,電話通知市公安局,公安局向下通知,鎮分局接手,先不管原因,把酒店停了再說。
這是一套很嚴格的程序,嚴格到令人啼笑是非。隻因為這個電話是從領事館過來的,如果是酒店直接上報,估計連酒店內部的領導都驚動不了。
於東隻是白手套,他也是替老板打工的,酒店停業一小時損失巨多,他一個月工資賠進去都不夠,他擔不起這個責,所以趕緊跑來醫院看,先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才好采取下步措施。
我心說武山橫夫是擺架子,故意給我施壓,結果下一波的電梯裏,鎮分局的領導來了,還帶著酒氣,應該是剛從飯桌上緊急撤下來的,麵容著急,還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受傷。
過來又是一番問,武山橫夫繼續擺臉子,嘰裏咕嚕一竄日語,酒店的翻譯就我們說:武山先生說他很氣憤,治安如果是這樣的狀態,武山集團還如何繼續在這裏投資?
這樣的話讓幾個領導很尷尬,立即有人表示要嚴查,找出事故原因,分析問題,解決問題,並且做出安全預防,以防事故二次發生。
官腔說的溜,甚至都要成立一個外籍人士受傷事故處理研究小組,看的我驚愕半晌,心說負責煤礦處理的領導們要是都有這水平,老百姓就有福了。
武山橫夫擺足了架子,不再理會眾人,由金絲眼鏡和其他人交涉,他自己坐在原地,閉目沉思。
那邊鎮領導站不住了,喊來醫院負責人員,醫院領導再去找人問主治醫師,主治醫師戴著橡膠皮手套從手術室出來,表情輕鬆,結果看到外麵擠著這許多人,先嚇了一跳,而後弱弱地問,“誰是病人家屬?”
武山橫夫上前一步,還未開口,旁邊酒店翻譯自做主張上前翻譯,說的是日語,講給武山橫夫聽。
醫師有些疑惑,上下看看武山老頭,道:“不懂中文啊,那有沒有女性家屬,或者是和病人關係比較親密的家屬?”
言下之意,接下來的事情可能比較私密。
翻譯在那邊嘰裏咕嚕翻,武山橫夫已經把目光投向我。
這次,我不想裝也由不得我了,緩慢起身,整整衣袖,用標準的中國話回答:“我是。”
瞬間,十幾個人的目光就集中在我身上,猶如千兆強度的探照燈,讓我全身上下無死角的暴露,不留一點隱私,臉厚如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如此都不算,這方剛要跟醫生走,那邊武山橫夫還用日語回一句:“周桑,拜托了。”
我點點頭,轉身跟醫生走。不用看也知道,後麵一大堆人在對我行注目禮。我想,當年那些漢奸走在街上耀武揚威的心情,恐怕跟我差不多吧。
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隻是需要我簽幾個字,病人的傷口已經兩層縫合,用的可吸收線,目前最好是住院三天,需要吊瓶消炎,三天後換藥就可以走。另外,需要我扶著病人下床運動,讓她排氣。
但凡動手術,都要排氣,也就是放屁,這個我熟門熟路。
簽完字,護士已經把美莎從手術台上弄下來,推著去了病房。原本以為醫院病床緊張,但院長就是院長,很輕鬆的找到一個單人間,並多安排了兩張床,供陪護人員休息。
醫生說病人無事,一大堆人都鬆口氣,如卸重擔,神色變的輕鬆。接下來就由鎮分局的警長接手,來調查事故原因。
至於其他領導,在東瀛客商表示了感謝之後,已經安然退場,該吃飯該喝酒的都散了。
警長接手,自然是問不出什麼名堂,經過我和武山橫夫友好溫和的協商之後,領事館的人也向市委那邊彙報了最新情況,表示事情已經處理妥當,感謝中國人們的友誼,如此命令層層傳達,酒店又恢複了營業。
希爾頓的於東臨走前握著我的手賠笑,“對不起啊周桑,我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您的中國話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