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城的冬天並沒有與眾不同,盛夏有最毒辣的烈日和蒸騰的空氣,可冷起來也毫不含糊——這個城市的溫度永遠都不會曖昧不明。
暮色四合,傍晚全城低調,隻有戊森把他的愛車開得風馳電掣,他要把車開到天華公司門口去接他的未婚妻。不過在這之前,他要去見一個人。
如果在18:05分到達那個路段,搖下墨色車窗,就能夠看到那個男孩,有時會晚一些,這取決於那個人今天最後這兩堂課的老師是否拖堂。在不能停車的地方泊車,他沒少挨罰過銀子,因此而熟識的那一撥兒交警都對他這種累教不改無可奈何。
期待的身影很快出現在街角,漸漸由遠至近,照例是混在打打鬧鬧的一群人之中,一路言笑,今天他脖子上係了鵝黃色的圍巾,穿鼓鼓的羽絨服,可武裝得不夠徹底,沒有戴手套,所以一邊同身邊的女生講話一邊不住的往手上嗬氣,小巧的鼻子凍得通紅,眼睛在淩亂的劉海後麵漆黑靈動,秀色可餐的樣子。
戊森有一瞬間的動搖,看到這樣純淨陽光的少年,他反而懷疑那天晚上在“綠洲”同誌酒吧的經曆隻是他自己的一場幻覺,或者說,一場春夢。
年輕真好,可以在繚亂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樂裏肆意的放浪形骸,盡情揮霍自己的年華,然後洗把臉換身校服一樣青春無敵。
等到那些明朗的身影齊齊消失在一間肯德基門口,戊森才又發動了他的愛車向著天華公司駛去。
雖然他的未婚妻林悅悅有一頭海藻一般濃密的卷發,惹火的身材讓男人五米開外就忍不住春心蕩漾,他卻不能像看那個孩子一樣一眼就把她從人群裏挑出來。
她上車,眼睛笑得快沒有,主動和他纏綿深吻,一個吻吻到兩人要窒息了才肯罷休。
今天噴的是香奈兒7號,口紅是粉紅佳人的味道,戊森想。
她在自顧自的說著什麼很有趣的事情,戊森不很配合的時不時笑笑。
林悅悅沒有什麼不好,就像他以前的許多女友和男友也沒有什麼不好一樣。人這一輩子要談很多場戀愛,而這適婚年齡的這一場,就叫做婚姻。——問題是我真的喜歡他們嗎?不過戊森之前似乎也沒有把更加深厚的感情加諸在誰身上,所以無從比較。
慢慢的戊森就釋懷了,而不再追問他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在愛。他安慰自己,也許愛情是太奢侈的東西,像我這樣平凡的人不可能得到。
說平凡那絕對是戊森主觀臆斷的結果,如果戊森真有他說的那樣的一半默默,天華公司裏的淑女們就不會在董事長兒子的戀情走向已經明朗化之後,還是一派草木皆兵硝煙彌漫的景象了。
而眾矢之的林悅悅,每天都要沐浴無數或憤懣或悲涼的眼光。如果那些目光可以化為有形的利器,她恐怕早已萬箭穿心而死了。
這天上午,戊森像往常一樣,蜷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擺了個很舒坦的姿勢,很有追求的拿他新款上市還熱氣騰騰的筆記本電腦玩windows自帶遊戲,掃雷。
手機忽然鈴聲大作,接聽鍵頓時化身水閘,一摁下去萬飛破鑼嗓門似的嚷嚷就來勢洶洶,一瀉千裏。
“你就不能好好說嗎?”可能平時貧太多,那廝語速太快非常人聽力能及。
“好好,你就溫吞水吧你,反正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萬飛在電話裏獰笑,“俺現在就遣他走,說俺店不聘他,後悔死你這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