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接到環衛工人通知,在住院部砸下一筆錢就走,愣是沒上樓看一眼,來去匆匆。鄒詩詩看護士們欲言又止,好奇心正承受巨大煎熬,好心告訴她們繳錢那個其實是自己後媽,姑娘們聽了興味索然,紛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鄒詩詩聳聳肩,樂嗬嗬的繼續咬蘋果,這是自虐嗎?也許是以毒攻毒吧。
就像即使在頭昏腦熱的病中,她眼前揮之不去的也是那個人在滂沱大雨裏的表情。幹淨的笑容,被雨霧氤氳得更加溫柔,眉眼唇齒,細看諸處好——卻也被雨霧隔山隔海。
那時她飛快的藏了起來,看他身體前傾殷勤的舉著傘,傘下的女孩麵容或許不及自己明媚,但秀麗端莊,膠著在撐傘人臉上的目光分明是有情的。
女孩叫程妤,在學校裏挺出名,新興的“校長推薦製”受益者,已被保送去知名學府。她似乎是來問題目的,戴揚修身後矗立的雙親也唯恐沒調動每一寸麵部肌肉表達好感,隱約有“常來玩”、“怎麼會麻煩”、“請多幫助我們家揚修啊”之類的短語飄過來。
年輕美好的笑臉交相輝映般熠熠生輝,如此相得益彰。
瑟縮在牆角的落湯雞這一霎才真的了悟那種距離,不是厚臉皮的把胳膊蹭進他的臂彎,或者把臉頰固執的貼在他脊背就能縮短的。
她沒有給他去電話,但她的電話24小時不關機,他如果想念她,隨時都能讓思念抵達。但它一直鴉雀無聲。
鄒詩詩覺得自己已經墜入一個永無止盡的逆光長鏡頭。他看不到她的焦灼,她看到的也都是黑乎乎的剪影,她懇請命運這位攝影師拍正麵的近景,偏偏還是隻有堅定不移的後腦勺……
Chapter 5 幸福的詩句,會驚醒年華裏最早的薔薇
倒是老班三天兩頭來電,催她回學校上課。
僅教室倒數幾排的人對鄒詩詩的歸來表示欣喜,或者說,隻有他們發現了她離開過。今年她和戴揚修已不同班,轟轟烈烈的成績排名大浪淘沙的把她這樣的沙礫衝到了分流班,而他自然與程妤毫無懸念的青雲直上,去了實驗班。
大家篤定她臉色蒼白是旅途中舟車勞頓的辛苦所致:“就知道你這家夥是摸去赤壁玩了。”
對哦,赤壁。自從鄒詩詩看了一篇新概念大賽作文之後,心裏就生出了向往。
作者的口吻像夢囈,他說自己在赤壁等一個人,卻等來黃蓋沉甸甸的糧草船。他說人總要麵對夢想,從而麵對未知的遠方。遠方有多遠?火車提速後要幾天能到?
鄒詩詩的遠方,是戴揚修。
以前鄒詩詩對戴揚修糾纏得那叫一個不屈不撓、百煉成鋼,學校裏無人不曉。
現在程妤和某人的氣氛漸入佳境,好事者便逮著機會落井下石。不過對耳邊的冷嘲熱諷鄒詩詩挺想得開:給傷口撒鹽也是好事對不?消炎消毒啊。
幾日不見,戴揚修褪下了帥氣叛逆的骷髏圖案衛衣,取而代之的是襯衫加V領毛衣加休閑裝這種優等生經典三件式,裝扮如此知性難道是受了父母的點撥?
“欸!幹嘛呢你,大眼漏神的!”遠遠看見他,她正想繞旁邊花壇後麵的一條路走掉,沒想到戴揚修竟然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表達她無視自己的不滿。
她瞪眼:“你才大眼漏神,我小眼迷人。”
戴揚修衣服口袋邊緣拖出一個精致的手機掛飾,是現在很受推崇的隻有膠囊大小的Mini盆栽Pinky Tree,一個都要近百塊。她說:“你手機回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