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的爆炸 第八十六章 一個“聽眾”的廣播
文良和小艾是一家廣播電台的主持人。小艾的背景簡單一些,她剛畢業,到電台還不到半年,目前還在試用期。文良正值而立之年,已有點兒小名氣。他老婆不在電台,但天天聽丈夫的節目。機關大院的高音喇叭午飯時總要轉播廣播節目,而且總是調到那個經濟台。聽著丈夫的聲音,她在同事們中間感到很榮耀。那是個生活指導節目,少不了要時不時插播一些廣告。
——哦,老李,你的腿腳不是不方便嗎?怎麼還敢到處亂跑?
——你不知道吧?最近我服了××製藥廠出品的××××丸,早就扔掉拐杖了……——聽說你家著火了,損失大嗎?
——幸虧我在××××保險公司保了險,燒了舊家具,換了新電器……凡有這樣的廣告,總是文良扮演那個倒黴的角色。他妻子這個時候就感到極不舒服,以至於在眾人麵前抬不起頭來。於是回到家裏便向丈夫提抗議,不許他總充任這樣的角色。文良上了趟班回來向妻子彙報,他和小艾達成了一個協議,以後凡是遇到這類煩人廣告詞兒,兩人就抓鬮兒。妻子滿意了。
第二天吃午飯時,果然就聽出了效果——那是一個牙膏廣告——“嘿!你原來一口黃牙,怎麼突然變白啦?”食堂大廳回蕩著她丈夫的渾厚而又清亮的聲音。
接下來是小艾的嬌滴滴的嗓音——“人家用了××牌牙膏嘛……”
在廣播裏隱約可以聽出小艾說到這兒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陣輕音樂把這一切很快就遮蓋過去了。
她坐在那兒,心裏卻突突直跳。
晚上她問丈夫:“你費了不少勁兒哄她,是不是?”
“哄誰?”文良摸不著頭腦。
“還有誰?別裝了!”她有些惱了。
“啊——你說那個廣告啊!沒事兒,小艾才不在乎這個呢。她就是覺得挺好玩兒,播完節目我們兩個還笑了半天呢。”
她想象著播音室裏的情景,心裏挺不舒服。“她怎麼那麼樣地笑?
就沒有人給她提個醒嗎?她總那麼賤乎乎的……”
“怎麼啦?聽眾們都喜歡她的聲音啊——多甜呐。”
“哎喲喂!”她一撇嘴,把臉兒扭向一邊兒。
文良再去上班的時候,看見小艾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艾白了他一眼,“‘聽眾’又有什麼反映了?”
“你去問導播吧。”
“少給我裝——我問的是你家那個‘聽眾’。”
“一個人能算聽眾嗎?”文良跟她窮對付。
“行了行了,其實我也不想知道。今天又來了個討厭的廣告——照你的規矩,咱們還是抓鬮分角色唄。”
“好吧。”文良見小艾如此通情達理,更不好意思了。他順便問了一聲,“這回推銷什麼?”
“婦女衛生巾。”
“中午的廣播你聽了嗎?”
“你是指衛生巾廣告吧?”文夫人反問。
“今天是我抽到了那個用衛生巾的角色。可小艾並沒讓我那麼播啊。”
“你播啊!”
文良沒想到她竟不領情,有些悶悶不樂。
第二天做完節目,文良找到台長,要求調動。頭兒很不解,還責怪他沉不住氣,答應有機會可以考慮……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文良急不可耐要官做。
文良討了個沒趣,連忙解釋他隻是覺得和小艾搭檔有些“不便”,所以才想調到別的節目組。台長並不滿意這樣的答案,滿臉狐疑地瞅著他。
文良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圈”裏。
小艾見他臉色不悅,問他怎麼了。他不說。小艾便也沉重起來,百般地寬慰討好他。文良暗自苦笑,心裏的話又不敢明說,忽然一陣心血來潮,就邀小艾去吃晚飯。小艾驚得瞪起大眼睛叫道:“你好大膽子,不怕夫人查問?”文良慷慨道:“有什麼好怕的!”
他們真去了一家餐館,一起呆到打烊。談得前所未有地深入和動情。文良甚至雄心勃勃地要帶小艾去旅館開房間。小艾幾乎已經答應了,隻是在最後的關頭又有點猶豫。
“我……還是害怕。”她說。
“你怕什麼?”他顯得天不怕地不怕。
“怕‘聽眾’。”
文良臉一紅,一時語塞。
小艾長歎了一口氣,鐵了心回家去了。
文良回家的時候,妻子察言觀色,卻並沒有問他什麼。於是他放棄了發點兒脾氣的願望,老老實實地爬上床,睡了。
等他醒過來再上班時,他沒有看見小艾。台長告訴他:“你不用再調動了,你的搭檔已經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