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五更,在寒冬天氣將明末明之際分外刺耳。渾渾噩噩間,周黎若感覺身體很累,仿佛被人拆散了骨頭架子那樣的累。她感覺到自己從天上重重的摔了下來又被人高高的拋上天際,反複幾次竟是讓人有種暈眩。轉了個身,周黎若猛然一個哆嗦,驚醒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似曾相識的破屋。屋內是一張用磚石壘砌的破炕,一隻缺了口的破缸,一張缺了三個角的破桌子上有隻小貓兒大的老鼠頂著個紅眼睛在吱吱的咬著唯一完好的桌角。脫落大半的殘破木窗早已經沒有了窗戶紙,隻有那參差不齊的樹枝被有心人橫七豎八的插在縫隙中,算是固定了木窗也算是卡住縫隙,一陣寒風吹過竟是顯得搖搖欲墜。
她的身上蓋著一張髒兮兮的單薄被子,上麵油膩膩的且有了僵硬。這樣的被子壓根抵擋不住這刺骨的寒風,就像是冰河裏的石頭,冷的讓人咋舌。
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看的見?自己不是死了嗎?怎麼會躺在這裏?
猛然坐起身來,是看這四周,倒是像之前她在鄉下別莊上住了十四年的地方!
周黎若驚駭交加,她無意間低頭看著自身那補了一層又一層補丁的單衣,發現那衣服下的胳膊和腿如蘆柴一樣,略顯粗糙的手指尖已經被凍得有些發紫。這根本不是三十九歲應該有的的體格,這卻像她十四歲的模樣!難不成?難不成?
周黎若顧不得穿上鞋子,是跌跌撞撞的從床上下來,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水缸前,借著窗外那支離破碎的泛白色,她看到一張震驚的臉。
那張臉雖有些瘦,卻很是清秀。一張秀氣的瓜子臉兒,一對細長的峨眉,配上她那黑白分明婉轉靈動的雙眸,再加上小巧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巴,這眉眼模樣卻全然是她十四歲的時候!
一個令人難以置信卻又真是無比的念頭浮上她的腦海,難道她重新活了過來?
周黎若的腦子有些混亂,她就呆呆的站在水缸前,諸多舊事紛湧而至,引得心頭一片混亂。
父親周易出生於一個沒落的書香世家。幼年喪父,與寡母和兩位哥哥守著幾畝薄田,算是能勉強過日。這樣的出身,雖是說什麼書香世家,卻徒有清明而已,家底甚是單薄。
後來周易娶了周黎若的母親沈氏,二人也是琴瑟和鳴的過了幾年恩愛日子,這便是有了周黎若這個嫡女。隻不過周易並非是那種安於現狀的人,他苦學多年,進京趕考,終究是博得頭彩中了狀元。沈氏也很是高興,帶著剛滿月的周黎若去了京城尋了那狀元及第的相公。
可誰曾想這一入京城便是要了沈氏的命。半年後,周易以口“多言,竊盜,有惡疾”七出中的三出便是休了沈氏,沈氏未曾想過自己同甘共苦的相公竟然會對她做出這般決絕的事情,在周易宣布休妻的那夜,一段白綾了了自己的性命。
周易許是念及沈氏當初的好?竟是為其選了一塊寶地厚葬,而兩月後,周易另娶了鎮國將軍蔣家的嫡出小姐為妻。
才子佳人,千古佳話,自然容不得敗筆。周黎若的生母不過是平民出身,更何況還是被周易休了的妻子,自然比不得蔣氏的金尊玉貴。而周易也知道如何去討好這個鎮國將軍的老丈人,討好自己這個新婚妻子,便是將還在繈褓中的周黎若以養病為由,送到了江南那祖宅中養著,這一住便是十四年。
十四年間,周黎若從來沒有享受過半日的清福,更別說小姐般的待遇。祖宅雖是周氏一家的命脈,但家族裏的下人們是知道的,這祖宅裏是個沒有油水可撈且還是被主子遺棄的地方。剛開始,下人們倒還是對她這個嗷嗷待哺的大小姐存了幾分敬畏,畢竟是周易的長女又是嫡女,在人前算是充了這仆人的樣子。
待日子久了,那京城內來往人祖宅的人竟是沒有一人說老爺提起這大小姐的事情,便是將這歪歪念頭大在了周黎若的身上。從隨身帶的平安鎖到用的吃的,卻是慢慢的缺少,到最後,竟是讓她幹起了仆人幹的事情,更有甚者,那莊子上最低等的粗使撲傭都可以對她肆意呼喝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