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八月末的一天,處暑剛剛過,已然是秋天了,幾隻野貓拖著胖胖的身軀百無聊賴地走在嶄新的小區裏,臨街人行草坪上,工人們正推著割草機修草,一股股濃烈的味道充斥著鼻孔,這是一種收獲的味道,這應該是這時節城市裏最有格調的味道了,告訴人們:哦,秋天到了。
除此之外,其餘的放佛自從胖子和張蕾離開自己後,都未曾變過——優哉遊哉半死不活的繼續著;自己依舊獨自一人。多數時候,他並未感到某種寂寞,隻是更加確信:生活本該如此,因而,他也並不羨慕路過的卿卿我我,他更願意相信,這些看似幸福的背後,有著更加痛苦的東西。僅有少數的時候,某種強烈的信號傳播過來,此時,白詩也隻想抱著一個女子靜靜地躺著,其他的什麼都不想做。
思憶來微信了,這是她近半年裏來的第二條微信:
哎,告訴你一個消息,上次不是和你說過別人介紹了一個醫生嗎,就是留美歸國的,我們開始交往了。一塊吃飯、泡吧,一塊做短途旅行,一塊參加Party,也同居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婚姻的已經開始,如果是婚姻的開始,那麼我倒覺得有點可惜和失望,因為我覺得還差一點,我不知道別人的婚姻是不是如此,還是理應如此?我想,還需要一段時間吧,時間會給選擇的力量,我確實也需要時間,時間會證明一切,這句話真俗,但是這個時候覺得太有力量了,我隻有寄托了。
你覺得呢,你又如何?
我覺得和他在一起,或者下意識去靠近他,主動接觸他,一個很大原因是我姐給的參考,她說,這個男的自身條件好:父母是公務員,他是獨身子,又是留學回來的醫生,衣食無憂,有創造財富的能力,至少他父母退休之後,也不會擔心他沒有蔭庇會造成生活的困窘。他稍顯沉默,不怎麼愛說話,但也不是很內向的那種,怎麼說,就是那種一說話會很認真的說,而且會頭頭是道的那種,會不會因為曾經解剖屍體,造成的思維縝密呢?我一想到他經常解剖屍體就覺得有些害怕,夜裏醒來的時候,一想到旁邊是一具屍體就會把他推醒,感受到他還活著,他的體溫,就會好點了。他很少幽默吧,看上去不怎麼懂浪漫,真的一點都不懂,情人節那天,說好要一塊吃飯的,可是他在下午又突然加班去了,也沒表示任何抱歉,即使如此,他回來的時候就一聲不吭地掀開被子睡了,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而我姐說,沒什麼啊,正好性格互補,她的意思是說我開朗,他沉默,這叫互補!她還說這樣的婚姻會更幸福!我開朗?好笑,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開朗!我的開朗隻是為了照顧大家的感受,不至於太冷場,如果讓我真實地表達的話,我是一個真正內向的人,我想說的時候就說,不想說的時候一點也不想說,也不想去迎合別人。就像幾個月前才給你一條微信,但希望你相信,那中間的幾個月也一直閃現著你的影子,但思念會更好一些,為什麼說出來呢,在我說出來的時候,我是需要你的時候,哪怕你不給任何實質性的建議吧!但是我覺得感覺很好了。
祝你早日擺脫單身吧。白詩給她的微信裏回到。
祝福裏摻雜太多情愫了。“嘟”的一聲,微信確認發出去了。看著一排排冷冷的印刷體,像一道道無情的牆壁圍攏過來,能感覺到那種硬邦邦的冷漠,就像跑完十公裏後,身體有點遺留下來的亢奮,甚至為沒能釋放這些亢奮感到少許的遺憾。
哦,這種亢奮似乎是他很久不見的老友,像是他獨自行走了很多彎路才知道白詩的,就是做記者的時候,深夜擱筆發稿後的熟悉,隻不過那時的亢奮是純粹的亢奮,那時他的下一步願望就是瘋狂的zuoai以此來彌補寫稿時的堅韌和倔強,他不清楚這種kangfen是好事還是壞事。
一小時後,他便在微信上認識了一個女孩子,他們選擇在一個咖啡吧見麵。她用杯匙攪拌著杯壁不時發出些響聲,她穿著一件綠色的T恤,塞著耳塞,目不轉睛地看著杯子裏形成漩渦,他們比陌生人更陌生,連一句寒暄的話都說不出——多年的老友也許是這種勁道——熟悉到一句話也不用多講。大約一個小時後,她突然說話了:
“陪我去超市吧。”
白詩這才認認真真地看了她一眼,她的長發很長,尤其是前劉海,如果不是她將劉海向後梳理了一下。他真不會看清她的麵容。
她的鼻子高挺,擺出要隨時聞嗅什麼的動作,麵容是那種皮膚很好的,白皙的那種,白詩不願意看她的眼睛。
他們在路上走著,也不知道要去哪家超市,彼此挽著,像一對剛剛出院的病人;他或清醒,或迷離,輪流轉換著,就像閃爍擾人心智的霓虹燈。他們選擇了一個偏遠的市區,前麵慢慢出現一家家樂福,她挽緊了他的胳膊,一下子興奮起來,當然,她的皮膚很光滑;她的胳膊像一支蔓藤,纏繞起來,她右手伸開十指,扣住了白詩的左手。他感到一陣哆嗦。
她買了一塊浴巾,一塊香皂,還有兩把牙刷,一包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