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憶(1 / 1)

她說完後,無比平靜。

白詩漸漸明白,在她逃離到縣城的時候,那是她最堅強的時刻,她把女人最珍貴的一麵看的稀疏平常;而白詩卻又將她從堅強中拉回來,重新走入弱小和恐懼,她又一次在自己身上找到了本已走遠的傷害,她必須正視它,而在它正視的時候,發覺那種傷痛早已深入骨髓,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回憶是一個人的弱點,更何況是帶有傷疤的回憶。

白詩倍感自責,他本不應該出現在她麵前,他的憐憫和尊重,給了她另外一種更為持久的傷害,那就是她一無所有地愛上了他,卻讓他感到窒息;他試著克服自己,試著讓自己接受,可是收效甚微,甚至他越對她表現好感,他對自己卻漸增厭惡——他在憐憫她,憐憫操縱了一切,他越是克服憐憫去接受她,憐憫之心卻日益沉重。

憐憫和殘忍放佛是等量齊觀的,他開始不按時回家,在單位把事情做完再回,接著,他間斷地不回家,謊稱出差——而她又會將一套套衣服整齊地備在行李箱遞給他,偶爾回家,也盡量減少和她碰麵,一個人躲在書房,他不知道和她說什麼才好,可他知道,自己太殘忍了,殘忍到極致……

於是,在他一次“出差”回來後,屋子裏沒有了她的影子,餐桌光亮,床被整潔,地板一塵不染,她的衣服依然如新疊放在衣櫃裏,椅子還靜靜地待在陽台上——她沒有帶走任何東西,那是白詩第一次沒看到她的身影,他知道,她離開了——即便看上去是做一次遠行……

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來一股熟悉的香味——張蕾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廚房裏一陣陣回響,白詩起身洗了個澡,鏡子裏的自己慵懶著雙眼,失神了一樣,淋浴慢慢變小,廚房的炒鍋聲卻愈來愈大,他閉著眼,放佛這個情景在哪裏出現過,甚至出現多次。

餐桌上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三樣菜:麻婆豆腐、酸菜牛肉絲夾饃、鯽魚湯,又讓他想起火鍋店的那些日子,不過那些記憶並無惡意,倒是讓他又放佛親眼見到大家一同歡樂的時日。

“昨天是我太激動了,真對不起,我不該。”她咬著嘴唇。開始給他盛湯。

他去端碗,卻發現根本端不起來,兩個手掌麻木生痛。

“雖然我姐沒有和我說起她的真實感受,但是,她在那樣的情況下,毅然地和你在一起就說明了任何問題,她想找到一份再單純不過的情感了——你給了她——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你——甚至有了孩子。”

她又咬了一下嘴唇。

“本來她還留有一點希望——即便你拋棄了她,她還希望你回心轉意,來看她,但是她麵對的壓力太大了,我的父母每天都對她冷眼相加,甚至強行把她弄到醫院流產,但是她還是堅持要孩子……直到有一天——她跳了下去。”

“我於是對你恨之入骨,那天我在你的衣櫃裏看到我姐生前穿過的衣服,我決定放棄了,雖然你說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之前,我對你恨之入骨……”

“你應該報複我,應該殺掉我,我無所事事,我的生活也毫無內容,不配擁有房子、車子、事業,更不配有愛情,哪怕有過!你如果說明來意,我可以成全你——當然,現在也不晚。”

“你認為我會嗎?”她爬在桌子上痛哭起來。

當晚,白詩離開了那裏。

路上,下起了雨,白詩想起大學那次短促的旅行也是在雨天,兩個人各自向相反的窗外望去,他放佛望到了張瑩的眼神,放佛那個女孩子正是張瑩,她親手將票遞給他,那樣依依不舍地望著彼此……